她的故事講到晨光爬滿高樓。
陽光從密匝匝的居民樓縫隙裡透進玻璃窗,照得世界發亮。
擁了她一夜,心口又滿又脹。
為她過去人生的不容易,為她每一步賣乖討巧,也為她的步步為營。
晨起時分,溫凝的手機就在響。
她看了眼來電顯示,去陽台那邊接通。窸窣的水聲裡,謝之嶼聽到她對著電話時不時“嗯”一聲。
很長一段空白,她又說:“我知道,我有分寸。”
水聲驟停。
謝之嶼直起身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他心臟跳動很快,在她沒有任何指向性的話裡沒來由地慌張。
那是一種明知樹葉要落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在這之後,她又打了一通電話出去,是給陳月皎。他能猜到是因為她和自己人說話時聲音總是偏軟。
她在電話裡問原錦程的行程。
不知陳月皎說了什麼,她點頭:“麻煩你一直盯著他。”
聽到她講完這通電話重新往臥室方向走,謝之嶼終於俯身,重新將臉浸泡在嘩啦啦打開的水流中。
冷水衝得他神經發疼,太陽穴一跳一跳地鼓脹。
旁邊遞過來一條毛巾,她問:“早餐想吃什麼?”
這句話通常是他來問的。
謝之嶼抬起頭,水珠順著臉龐滑落,他微微眯眼,這才在模糊的視線中看清她稍稍揚起的唇角。
“鳳叔店鋪附近有家還不錯的腸粉,你想試試的話——”
“好。”她毫不猶豫答應。
可是他想帶她去的遠遠不止這家腸粉店。
去完這家,他又會適時想起其他,譬如小時候愛吃的蛋糕,餅店,還有她或許會感興趣的中古鋪子。
今天一家,明天一家。
謝之嶼已經好一段時間沒去賭場。
何氿的電話頻繁過來,他懶得接,亂七八糟的事全丟給底下人去管。
電話又打到阿忠那裡。
阿忠說:“何少爺,我打工仔,管不了老板的啦!”
這樣的日子拖了一日又一日。
直到他被何氿堵在家門口的樓道。
何氿焦頭爛額:“你最近到底在忙什麼?”
“再給我幾天。”謝之嶼嗓音乾澀地說。
他能預感到,她要走了。
這種感覺讓每一秒待在一起的時光都彌足珍貴,白日廝混,夜晚不知疲倦地將自己送進她身體。
這樣不被打擾的時光不剩幾日。
大概是他眼眶太紅,何氿居然心軟了:“……你自己有點分寸。”
“嗯。”
他什麼時候沒有過分寸了?
越過何氿上樓,推開門的那一刻謝之嶼看到溫凝蹲在櫃子前,正一盒一盒確認櫃子裡久置的藥。
他走過去,陪她一起蹲下:“誰生病了?”
“沒有啊。”她笑笑,“隨便看看。”
哪來的什麼隨便。
這幾天家裡的東西都快被她翻遍了。
過期的,臨期的,對他身體不好的,連抽屜裡的三五都被她藏了起來。其實她應該有感覺,這段時間他煙已經抽得很少了。
謝之嶼蹲在一旁托腮看她:“彆整理了吧。”
她拂開他作亂的手:“馬上弄完了,彆打擾我。”
“弄這堆沒用的東西不如多看看我。”他不管,蠻不講理地把她攔腰抱起放在沙發上,膝蓋抵住她身體兩側,“抱我。”
溫凝緩緩眨眼,在眼睛紅起來之前抱過去。
“你怎麼這麼粘人?”
謝之嶼嗯了聲:“現在嫌我煩了?”
“還好。”她眼睛彎起來,眼睛悄無聲息模糊了一片,“我喜歡粘人的。”
如果能再粘人一點,願意跟她回京就好了。
手機在兜裡震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