漁船在夜晚的大海平靜駕駛。
今晚月兒高照,海上無風,是個難得的好天氣。
謝之嶼站在甲板上仰頭,天與海在混沌的光線中連成一片,像巨大的網,將這艘逐漸離岸的小船死死包裹。
船頭一盞探照燈,漫無目的地射向海麵。
離光越遠,越沒有風景可看。
何況謝之嶼此刻並沒有心情。
身後響起腳步聲,他沒回頭:“阿忠,你到底是誰的人?”
腳步聲微怔,阿忠木訥的聲音響起。
“嶼哥,我聽你的。”
謝之嶼抬眼看那輪明月,同一輪月亮,在京城一定也是一樣的風景。他淡聲說:“我讓你回,你不聽。”
阿忠在他身後抿了下嘴:“除了這件事。”
“你跟我多少年了?”
“不記得了。”
“是真不記得還是假不記得?”
身後靜默半晌,阿忠說:“六年半。”
謝之嶼頷首,沒對他突然的好記性感到意外,拋過去一根煙:“都這麼久了。”
阿忠銜起。
這是第一次在老板麵前抽煙。
海風把煙的氣味吹得很淡,這一根煙他像在回味跟在老板身邊的那麼多年,一口一口抽得極慢。
可再慢煙也會抽完。
猩紅的一點不斷後退,一直退到阿忠指尖。
他被燙到,才驚惶擰滅。
“嶼哥。”他搓著被燙到的指腹碰碰腦門上的疤,“不管怎樣,這個情我會還。”
……
漁船不斷往前開,開到城市燈火終於消失在視野,天與海的交彙越發模糊。
如果不是警惕心極高,很容易在這樣風平浪靜的甲板上隨著漁船輕微晃動而陷入睡眠。
遠處黢黑的海麵忽然閃過一道光。
謝之嶼下意識繃緊後背。
他回艙,交代漁民無論發生什麼,等他下船徑直往回開,不用回頭。
漁民從小混跡在海上,天不怕地不怕。
剛想說收了他的錢就要在這等他,話沒出口,就被男人格外嚴厲的眼神給逼了回去。
男人沒再多說,路過甲板時拍拍另一個大高個的肩。
透過那塊飽經風霜的擋風玻璃,兩個模糊卻筆直的影子站上船舷。
漁民擤了下鼻腔,不知為何,總覺得酸疼。
有一艘更大的船在黑夜中駛近。
還剩十幾米的距離,兩艘船默然對峙。
平靜的海麵忽然起了風,船頭晃動起來。在這陣晃動中,男人雙手高抬,是向對方示意自己沒帶武器的姿勢。另一邊,那個大高個也同樣效仿。
前後不過幾分鐘,兩艘船錯身而過之後,甲板上那兩個身影便不見了。
另一艘船上。
陸坤將一盞風燈立在甲板中央,他斜眼看向剛上船的兩人,握槍的那隻手往上微抬,對準對方顱心。
“又見麵了啊,阿嶼。”
“坤哥。”謝之嶼笑著抬高手臂,“沒有武器,你搜過的。”
陸坤獰笑著:“你好像對我沒死一點都不意外。”
“當然,我在差佬那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