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曆法一千年的第一個黎明，紫薇垣的九顆主星驟然連成蒼龍之形，赤芒貫天，直指江州。欽天監的渾天儀發出刺耳的嗡鳴，龜甲裂紋如蛛網般蔓延。
"九龍星陣！"首席天師淩玄衣踉蹌著撞開太極殿的大門，素白道袍濺滿晨露。千年未曾現世的星象，恰與開國太祖乾元降世時的天兆重合。殿內燭火搖曳，金鑾座上，皇帝乾天輝的麵容隱在龍紋冠冕的陰影中，唯有玉笏叩擊案幾的聲音清脆如刀。
"昨夜子時，皇陵地脈突生異動。"禁軍統領蕭衍的鎧甲泛著冷光，跪在殿角的聲音壓得極低，"太祖棺槨前的青銅燭台...熄了七盞。"
滿朝文武的呼吸驟然凝滯。太師陳仲荀的笏板攥得發白，昨夜他分明看見東南方有紫氣衝霄，而自家祖傳的龜卜昨夜裂為九片。星象、地脈、皇陵異變三重凶兆疊加，竟與開國太祖當年"九龍浴血"的祥瑞同出一轍。
"陛下！"司空沈墨率先出列，玄鐵甲胄撞擊地麵，"此乃天示乾坤易位之兆！江州之地必有逆胎降世，當速派玄甲衛封鎖州城，掘地三尺亦要找出那孽障！"
乾天輝的指尖劃過龍椅扶手上的饕餮紋，忽而輕笑："沈卿倒是忠心。"他抬手示意禁軍退下，"太祖以星陣定鼎江山，今星象複現，焉知不是祥瑞？"
禦史大夫周明澈倏然變色。這笑聲裡藏著十二道暗刃——昨夜他府中梧桐落雪，卦象顯示"君位懸於嬰啼"。此刻乾天輝看似寬宏，眼底卻湧動著太祖當年屠儘七族時的血色。周明澈俯身叩拜，袖中汗珠浸透帛書："陛下聖明。然天道昭昭，星陣所兆之人若生於宮闈，當是太子降世；既在江州，恐有外姓龍子奪運。老臣懇請頒詔，令各州刺史暗中稽查新生兒，以保社稷無虞。"
"周卿所言有理。"乾天輝的瞳孔驟然收縮，"然太祖遺訓，天兆不可妄測。傳旨：欽天監即刻推演星陣坐標，玄甲衛秘密巡查江州，凡新生兒皆登記造冊。此事若泄半句，誅九族。"
太師陳仲荀垂首掩去眸中驚惶。乾天輝的"寬宏"不過是淬毒的蜜——他分明是要將此事捂成膿瘡，待那"逆胎"長成氣候再一舉剜除。陳仲荀袖中藏著昨夜裂為九片的龜甲，每一片上皆刻著"弑"字。
退朝時，周明澈故意落後半步，壓低聲音："太師可曾留意？星陣赤芒最盛處，恰在江州城南的..."他戛然而止，陳仲荀的瞳孔卻猛地收縮——城南百裡，正是好友龍嘯天的前五代的太祖被滅族時，唯有一支血脈僥幸逃出的龍家祖地。
銅漏滴至戌時三刻，陳仲荀褪下繡金蟠龍朝服，指尖猶殘留丹陛前龍涎香的餘溫。他獨坐於"璿璣閣"檀木案前，案角青瓷梅瓶映出窗外攢動的黑影——那是自刑部大獄調來的三十六名暗衛。
"取"玄甲符"來。"太師忽拍案而起，陳隱自梁上飛身而下，自密室匣中捧出鎏金虎符。陳仲荀蘸朱砂於筆鋒，在素絹上疾書：
"檄文已遞內閣，三日內必頒調兵詔。江州水軍原定卯時演武，著龍將軍寅時三刻秘啟"玄武倉"，調五千玄甲營精銳沿漕渠暗渡，於蕪關截斷淮南糧道。若見朱雀信旗，即刻焚毀密檔，率部遁入雲夢澤。"
信尾以"北鬥七星陣"暗紋封口，陳隱認出這是二十年前剿滅南蠻時用的絕密符碼。太師自袖中抽出三枚青銅令箭："持此符，可調動沿途七處驛站快馬。西驛道第三烽燧處有我舊部，必要時可啟用"鴆酒令"。"
玄衣人默然將信劄納入牛皮信筒，以淬火銀釘封印。"從地窖走。"陳仲荀掀翻案上青銅鎮紙，露出下方九轉機關，陳隱縱身躍入。
地窖幽深，陳隱在黑暗中摸索前行。
陳仲荀望向窗外，夜色深沉，自言自語"這盤棋，我們已經下了二十年。現在，終於到了最關鍵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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