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恒曆法1013年7月12日，王國稅務司的青銅大門在格倫身後重重關閉。他官袍下的襯衣早已被冷汗浸透，手中賬冊像烙鐵般灼燒著他的掌心。
"大人，這是本月邊關商隊的免稅記錄。"書記官遞上羽毛筆時，格倫注意到對方指甲縫裡沾著金色粉末——和三天前出現在他家金庫的那些金幣同樣的色澤。
筆尖懸在羊皮紙上顫抖。格倫眼前又浮現出女兒艾米麗慘白的臉，那些從她七竅裡鑽出的黑色線蟲，還有午夜時分出現在枕邊的羊皮卷。契約上的八爪魚紋章此刻正在他袖袋裡發燙，與金庫裡那三百枚詭異金幣的標記一模一樣。
"大人？"
格倫的筆尖終於落下。當他簽完最後一個字符，書記官的笑容突然變得異常燦爛，嘴角幾乎咧到耳根。走廊儘頭傳來金幣碰撞的清脆聲響，像是無數黃金正在看不見的地方流動。
萊昂伯爵的獵犬在月夜下狂吠。書房窗欞投下的陰影像牢籠般困住他發福的身軀，暗格中的雕像正在發出心跳般的震動。自從上個月在灰狐嶺獵到那隻銀眼狐狸後，他的失眠就再沒好過。
"您該休息了，老爺。"管家在門外輕喚。
萊昂沒有回應。他顫抖的手指撥動機關，暗格緩緩滑開。莉莉絲的小雕像浸泡在血泊裡，那些他每晚用銀刀割腕獻祭的鮮血，此刻正被雕像如饑似渴地吮吸。雕像的麵容越來越像他死去的妻子，今天甚至對他眨了眨眼。
"北境鐵礦的開采權..."萊昂喃喃自語，發現自己正在起草的奏折上寫滿了陌生的符文。更可怕的是，他居然能讀懂這些文字——那是向深淵議會獻祭三千奴隸的契約條款。
書桌上的燭火突然變成綠色。萊昂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影子長出了角和尾巴，正對著月亮做出褻瀆的手勢。當他跌坐在地時，聽見雕像發出銀鈴般的笑聲，而鏡中的自己，左眼已經變成了和那隻銀狐同樣的顏色。
宮廷內侍長卡爾文轉動著新得的黑曜石戒指，在皇帝禦前會議的廊柱陰影處駐足。戒指內側的荊棘刺破了他的指根，鮮血滲入寶石的瞬間，他看見維克托·暗影之手的瞳孔在自己視野中一閃而過。
"關於北方叛軍的清剿..."軍務大臣的聲音突然在卡爾文耳中扭曲成蜂鳴。他的手指不受控製地輕叩劍柄，三長兩短——正是今晨密信中約定的暗號。
國王王座後的掛毯輕微晃動。卡爾文知道那裡藏著什麼：三天前他親手帶進宮廷的"裝飾師"，那個被莉莉絲改造過的影魔，此刻正像壁虎般貼在繡著帝國徽章的掛毯後麵。
"......因此臣建議抽調東境守軍。"軍務大臣的總結陳詞讓卡爾文戒指裡的眼睛興奮收縮。這正是議會想要的——東境防線空虛後，腐骨沼澤的亡靈軍團就能長驅直入。
當國王時，卡爾文感覺戒指長出了尖牙，深深咬進他的指骨。劇痛中他清晰聽見維克托的聲音直接在腦顱中回蕩："很好，繼續監視禦前會議。下次在皇帝的紅酒裡滴入這個......"
一段晦澀的咒語在記憶中炸開。卡爾文低頭掩飾自己突然變成紫色的指甲，卻沒注意到皇帝的獵狐犬正對他齜牙咧嘴，動物本能比人類更早察覺到了腐化的氣息。
永恒曆法1013年8月6日，"黃金之舵"地下密室的空氣粘稠如實質。維克托的鎏金賬本懸浮在半空，羊皮紙頁無風自動，露出裡麵用血墨寫就的數字。那些數字時而變成扭動的蛆蟲，時而化作慘叫的人臉。
"八十萬金幣。"維克托的黑曜石單片鏡映出莫德雷德腐爛的半邊臉，"足夠買下半個元老院了。"
莫德雷德咯咯笑著，手中的人類心臟突然爆裂，血霧在空中組成北境地圖。"我的孩子們需要新鮮材料。"他舔舐著指間的碎肉，"西境監獄那批死刑犯......"
"已經安排好了。"莉莉絲的紅唇離開酒杯，杯沿殘留的唇印突然長出利齒，將銀杯咬得變形，"不過我更關心萊昂家的進展。那個蠢貨現在連禱告詞都用深淵語了。"
燭火突然劇烈搖晃。賬本上的數字掙脫羊皮紙的束縛，化作黑煙鑽入地縫。三人同時沉默，聆聽地底傳來的古老嘶吼。石桌上的金杯震顫著溢出黑色液體，形成一個小小的旋渦。
維克托的鏡片終於完全變黑。"它很滿意。"他撫摸漩渦中浮現的八爪魚觸須，"再過三個月，當蝕月來臨......"
密室突然陷入絕對黑暗。莉莉絲的尖笑與莫德雷德的喘息聲中，某種巨大物體滑過地底的震動讓所有燭台同時崩裂。等備用蠟燭點燃時，賬本上所有關於奴隸貿易的記錄都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份名單——帝都二十七個最顯赫家族的家徽，每個都浸泡在血泊中。
翌日清晨，稅務司的格倫在辦公室暴斃。醫師們對從他眼眶裡鑽出的黑色觸須束手無策，最終用裹屍布草草掩蓋。沒人注意到屍體右手緊握著一枚金幣，黃金之舵的標記正緩緩滲入他的血管。
同一時刻，萊昂伯爵精神煥發地出現在元老院，提出的新稅法提案獲得全票通過。陽光透過彩窗照在他臉上時，細心的人會發現他的影子缺少了頭部。
而在王最高處，內侍長卡爾文看著晨霧中的帝都，黑曜石戒指正在吞噬他的無名指。他渾然不覺地哼著搖籃曲，曲調與莉莉絲召喚影魔時的咒語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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