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月後,江都城。
江都宮。
“竇賢,朕待你一向不薄,當初驍果軍隻有四個郎將,朕任命你為其中之一。
即使你們竇家投靠李淵,助李淵奪取了關中,朕也沒有因此牽連你,罷你的官,治你的罪。
可你不思感恩,竟裹挾所部兵馬叛逃,你說你對得起朕的恩典嗎?”
寢殿門外,皇帝楊廣看著眼前上百名五花大綁的驍果兵,眼中的怒火幾乎噴薄而出,盛怒之下的咆哮更是聽得在場的一眾大臣和將士心驚膽寒,一個個都深深低下頭不敢說一句話。
竇賢自己就更不用說了,此刻跪在地上,目光惶恐,麵色一陣慘白,嘴唇在不住哆嗦,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
他們竇家與李家本就是姻親,李淵在太原起兵之後,竇家迅速在關中響應,並積極協助李淵奪取了關中和長安。
作為回報,李淵在進封為大丞相和唐王之後,便大力重用竇家子弟,竇賢的祖父竇威更是被任命為大丞相府司錄參軍,參與製定朝廷典製,可謂是位高權重。
竇賢因為擔心受竇家連累,又想去投靠李淵博取富貴,便一直在暗中找機會逃回關中。
昨天夜裡他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帶著三百多名同樣思鄉心切的心腹趁夜離開江都城,逃往關中。
可他們沒逃出江都城多久,楊廣便知道了此事,震怒之下派出騎兵追趕,很快便追上竇賢等人,一番廝殺之後,將活著的一百多人押回江都宮見楊廣。
竇賢在楊廣身邊多年,深知他的狠辣無情,雖然知道自己今日難逃一死,可還是抱著一線希望為自己辯解道:
“臣絕沒有背叛陛下的意思,隻是陛下駕臨江都已經有一年零八個月,臣亦有一年零八個月沒見過自己的父母妻兒了,臣隻想回關中見他們一麵,絕無背叛陛下之心。”
此話一出,在場不少大臣和將士麵色都不由一陣黯然。
他們之中的很多人又何嘗不是快兩年沒有見過自己的家人了。
“簡直就是一派胡言!”
楊廣越聽越怒,指著竇賢的臉厲聲喝罵道:“朕就是考慮到你們驍果軍一個個在江都城過得孤苦,才將城中的寡婦和未嫁的女子配給你們為妻,好讓你們在江都城成家立業。
朕如此為你們著想,你們竟還要背棄朕而去,這與謀逆何異!”
竇賢聽出了楊廣話中的殺機,內心越發惶恐,隻能不住磕頭求饒道:
“陛下明鑒,雖說陛下讓臣在江都成了家,可臣的父母俱在關中,臣隻想給他們儘孝呀!”
“我看你回關中不是想儘孝,而是想讓竇家給你在李淵那裡謀一個好差事吧。”
聽到竇賢提到他的父母,再想起竇家對自己的背叛,楊廣再也抑製不住心中的殺意,當即喚來一隊侍衛,指著竇賢等人厲聲道:
“將這些叛賊通通拖下去梟首,將他們的頭顱懸掛在高杆上,讓其他人好好看看,這就是背叛朕的下場!”
“陛下饒命呀,臣再不敢了!”
竇賢等人拚命求饒和掙紮,卻還是被侍衛們強行拖拽了出去。
在場的一眾大臣和將士雖然心有不忍,卻沒有一個人敢站出來為竇賢等人求情。
因為自從天下叛亂四起,尤其是李淵在太原起兵的消息傳到江都之後,本就生性多疑的楊廣脾氣變得越發喜怒無常,整天疑神疑鬼,總覺得身邊的人會背叛他甚至害他,動輒就要殺人。
如今竇家附逆在前,竇賢叛逃在後,若此時誰敢為竇賢求情,豈不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就連楊廣最為信任的內史侍郎虞世基也覺得楊廣得做法很是不妥,因為此舉無疑會加劇驍果軍中的恐慌,逼得更多人叛逃。
可一想到還是自己的小命要緊,他便下意識閉緊了自己的嘴巴。
而楊廣雖說已經將竇賢一乾人等明正典刑,可內心卻感受不到一絲解恨,反而想到驍果軍中越演越烈的逃亡風潮,心情越發煩躁,便要在場的一眾大臣和將士各自散去,自己轉身回了寢殿。
大臣和將士們一時麵麵相覷,最終隻能一個個懷著沉重的心情離去。
尤其是驍果軍的另外三名郎將元禮、趙元樞和馬文舉,他們親眼看著竇賢在自己麵前被侍衛拖出去處死,心中難免湧起一陣兔死狐悲的悲哀。
隻是當他們步履異常沉重走出宮門時,迎麵卻被他們的頂頭上司司馬德戡攔住了去路。
司馬德戡看他們三人一個個愁眉不展的模樣,便知道他們是因為竇賢的事而心情不佳,便提議說今晚右屯衛將軍宇文化及要在自己府上宴請他和監門直閣裴虔通,要元禮三人跟自己去討幾杯酒水喝。
看著司馬德戡彆有深意的目光,元禮三人便猜到今夜宇文府的宴席絕不是喝喝酒這麼簡單,卻還是一個個默默點了點頭,表示自己今晚必定準時赴約。
而其他大臣一個個心事重重低著頭走出宮門,根本沒有人注意到司馬德戡等人的異動。
這些大臣一出宮便各自回自己的府邸了,根本沒有一個人去官署辦差。
倒不是他們一個個全都怠政,而是因為如今天下大亂,道路阻斷,地方上的公文和奏折已經很難送到江都了。
地方上的公文送不過來,他們這些大臣自然無事可做,無差可辦,與其待在官署浪費一天時間,還不如回家休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