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納言,悔不該當初不聽你之言呀!”
河間郡,樂壽城,金城宮。
當竇建德聽說羅藝覆滅的消息,忍不住一臉懊惱對自己納言宋正本說道。
也難怪竇建德如此懊惱。
他在半個多月之前就在都城樂壽見到了羅藝的弟弟羅壽,得知羅藝有意跟自己聯手對付秦昇。
作為交換,在他們聯手擊敗秦昇之後,秦昇如今所占據的上穀郡和恒山郡都歸他,羅藝自己寸土不取。
唯一的條件就是他們之間隻能是秘密合作,絕不能讓幽州軍的眾將領尤其是薛萬鈞和薛萬徹兄弟知道。
竇建德對此也能理解,畢竟他自己也不想跟羅藝公開合作。
因為在秦昇強勢介入河北之前,他們兩家就是最大的對手,相互之間不知爆發過多少次大大小小的戰爭,兩邊將士之間早就結下了很深的仇怨。
如今突然間讓他們放下過往的仇恨,攜起手來一起對付另外一個敵人,短時間內確實很難讓人接受。
不得不說,羅藝開出的條件不可謂不優渥,竇建德自己對此也很是心動,本想順水推舟就此答應跟羅藝的合作。
但夏軍中卻有不少將領和謀士勸阻他,說如今因為秦昇來勢洶洶,羅藝不得不主動尋求跟他們聯手對付秦昇。
可一旦跟羅藝擊敗了秦昇,羅藝便是跟他們爭奪河北的勁敵了。
既然如此,何不暫且按兵不動,作壁上觀一段時間,待秦昇與羅藝鬥得兩敗俱傷之時,他們夏軍再出手,以坐收漁翁之利。
況且,羅藝坐擁六萬多裝備精良的精兵,其中還有一萬兵馬是打遍河北無敵手的幽州鐵騎,還有薊城這座河北堅城,如此實力即使不是秦昇對手,也能借此消耗秦昇的兵力,從而減少他們夏軍的傷亡,為將來爭霸河北保存有生力量。
可這個計策卻遭到竇建德的納言宋正本的堅決反對。
他的理由也很簡單,兩家兵馬聯盟對抗強敵,最忌諱的就是各懷鬼胎,一心想要坐山觀虎鬥,借敵人之手消耗盟友的力量,企圖漁翁得利。
可這麼做的後果,往往就是讓對手有機可乘,最終將所謂的聯盟各個擊破。
因此,在宋正本看來,他們夏王應該趁秦昇與羅藝勝負未分之時,立即精兵儘出助羅藝一臂之力,一舉扭轉戰局。
至於將來與羅藝爭奪河北之事,那隻是後話,如何擊敗秦昇率領的隋軍才是當務之急。
雖說竇建德也覺得宋正本說的不無道理,但他最終還是架不住一眾將領和謀士的勸說,尤其是國子祭酒淩敬的一句“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讓竇建德徹底下定決心,為了將來圖謀河北,暫且按兵不動,隻是一直跟羅壽推說夏軍正在籌措糧草,可暗地裡隻想待羅藝和秦昇兩家鬥得兩敗俱傷或者羅藝快要支撐不住之時再出手。
可誰都沒想到,羅藝竟然敗得這麼快,根本就不給他們夏軍任何馳援的機會,氣得羅壽氣憤撂下一句“豎子不足與之謀”,便離開樂壽追尋兄長羅藝去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竇建德才有些後悔當初的短視,忍不住跟當初勸自己出兵相助羅藝的宋正本訴說起心中的悔意。
雖說宋正本早就想到羅藝不會是秦昇的對手,可羅藝敗得如此之快還是遠遠超出他的預期,根本不給他們夏軍任何補救的機會。
不過事到如今,他隻能寬慰竇建德道:
“事已至此,夏王不必多想,雖說羅藝已敗,但事情並非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
“哦,莫非宋納言還有計策可抵禦秦昇?”
聽宋正本這麼一說,竇建德不由精神一振,連忙追問下去。
宋正本輕輕一捋頷下幾縷短須,緩緩開口道:
“如今羅藝已經敗亡,擺在秦昇麵前的無非隻有三條路。
一是南下對付我們夏軍,二是西去支援土門關,徹底消滅李建成的援軍,三是北上消滅高開道。
若夏王是秦昇,下一步該當如何?”
竇建德沉吟片刻,隨後歎了一口氣道:
“如今李建成的援軍被徐世勣率領一眾降卒死死擋在土門關之外,根本無法殺入河北,自然不足為懼。
至於高開道,又是鼠目寸光之輩,聽聞當初羅藝派司馬溫彥博去聯絡他,他不僅沒有答應,反而在與北平郡交界處屯駐重兵。
羅藝一敗,便立即迫不及待派兵越過邊界,想要趁機虎口奪食,搶在隋軍之前奪取北平郡。
若我是秦昇,自然是先南下對付我們夏軍,而後再北上消滅高開道,最後西去對付李建成率領的唐軍。”
聽到連竇建德自己都認為秦昇應該對付他們夏軍,一眾夏軍將領和謀士都不由神色有些黯然。
國子祭酒淩敬更是麵露羞愧之色,畢竟當初要不是他極力勸說他們夏王坐山觀虎鬥,局勢也不會惡化到這個地步。
宋正本看著在場眾人一個個一臉無奈的模樣,隻是淡淡一笑道:
“臣倒有一計,可讓秦昇暫且放過我們夏軍,轉而去對付高開道或唐軍,隻是需要暫且委屈一下夏王。”
“宋納言快快請講,隻要能暫時讓我們夏軍獲得喘息之機,本王受點委屈算得得了什麼!”
聽到宋正本有辦法讓秦昇暫時放過他們夏軍,竇建德不由眼前一亮,哪裡還顧得上委屈不委屈自己,隻是一個勁兒催促宋正本說下去。
在他看來,隻要能化解他們夏軍眼下的危局,就是委屈他竇建德一人又如何!
“很簡單!”
宋正本目光炯炯看著竇建德,隨後一字一句道:
“夏王需要去王號,罷百官,遣使去跟秦昇請降,接受朝廷的招安。”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一個個都在用不敢相信的目光看著宋正本,不敢相信這種勸他們卑躬屈膝向秦昇投降的話竟然出自堂堂大夏國的納言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