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惠挽著高高的發髻,下午剛做過美容的臉蛋容光煥發、珠圓玉潤;她的恩愛準郎君劉子玉眾裡尋她終得遇,端著酒杯走來,對我們頷首示意。
嶽惠離開我們,深有默契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跟他去和商界友人客套和寒暄。在我和陳琳麵前回歸自我、水晶般晶瑩剔透的一個女人,一遇上虛偽的大環境,立即就戴上了厚厚的麵具、全副武裝。
看她那優雅的笑容、舉手投足的貴氣十足,絕不輸於周遭三十歲的海歸女神,那些號稱高知、著裝淡雅的女人,若知道魚龍混雜其間的,是十年前一家小歌廳最紅的坐台女,又將何等的花容失色。
但這就是如今的社會現實——什麼樣的人,有了錢,命運就可以做徹頭徹尾的改變。沒有人知道你的過去,你隻需要扮演好現在的角色,在‘浮華’這個化妝師手下變幅臉孔、符合‘生活’這個大導演的妙手組合——
這部千奇百怪的戲演下去,就非常合乎情理。
商務酒會的氣氛,洋溢著鋼琴曲的悠揚。如同天籟般從高高的拱形天花、巨型水晶吊燈上傾瀉而下。
身邊的男人都帶來與生俱來的優雅,他們目光高瞻遠矚,對女士有著西方紳士的完美禮儀。連執杯手指戴的戒指、晚禮服的金屬袖扣、西服胸前的閃亮彆針無一不是精挑細選、無所不用其極。
經過黑色的大鋼琴,癡癡地看著那彈琴的一襲黑衣的女子,在金黃色的燈光籠罩下,她細膩專注的麵容那麼恬靜,仿佛周圍過客如雲、聲如流水俱與她無關。她雙眼凝神注視著麵前的琴台,目光裡絕無世間一絲塵埃。在聽,卻隻聽自己手下飄瀟而出的音符;在看,卻隻看自己內心深處的東西……
“陳琳!”
我和陳琳俱回頭望,是嶽惠。她身邊有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近四十歲,身材挺拔、黑色西裝儘顯成熟穩重,長相大眾化、不蒼老亦無過人之處,不過目光依舊炯炯有神,一看就是事業有成、自信滿滿之輩。
嶽惠招搖戴著寶石戒指的纖手,親熱地拉過陳琳向那男士介紹,“這是陳琳,現在就職於d&third;”
又輕車熟路地向陳介紹那男子,“這是辰光百貨的老總陳康,劉子玉生意上的好搭檔,聽說我最好的朋友在北京,很想認識一下。”
她的目光不無深意地瞟我一眼,我們兩人心有靈犀地去看陳琳——
嶽惠真是越來越夠朋友了,身邊這樣的好女人真是多多益善啊!
陳琳含羞帶怯地看我們一眼,她焉能不知道我們要‘嫁’她出去的用意?把職場上那點慣常的小伎倆用在這裡,不過是一本正經地微微一笑,含蓄而得體。
天知道她是什麼心思?究竟想做老姑娘、還是要在婚姻情事上有所建樹?
不過陳康倒是對氣質沉靜穩重的她頗有興趣,已紳士般地微微躬身,對她頷首一笑,“陳小姐,聽說你的舞跳的不錯,可否賞臉跟我共舞一曲?”
看他們並肩向遙遠的舞池而去,我愣愣地看著那兩個還算合拍的背影,喃喃地對著嶽惠說一句,“你們真忍心,讓我一個人……”
嶽惠嘴咧得曖昧,“我正在為你尋人,不過你明顯玩心太重、心不誠。要做紅娘也得負責任,介紹熟悉的、我怕人家遇到冰心冷麵、一失足成千古恨,我倒落個罵名……”
她湊趣,語意雙關,毋寧說是開釋自己罪責,“可不熟的,我又怕你泥足深陷,反倒怨我……”
我冷冷瞥她一眼,“小算盤打這麼精,乾嘛還拉我過來給你們應景?你們東一個、西一個地走了,橫豎隻有我成了孤家寡人!”
嶽惠情如無奈地聳聳肩,卻如拿住蛇的七寸般力道奇準,輕輕推我一把。
“乖、自己先玩,喝點酒、散散心。要是陳琳這事有戲,這不正中你意。老劉那邊還有幾個人我得去照應,”
轉身要走,又回頭叮囑我一句。
“彆心情一不好,自己悶著頭去喝醉。你的事我很上心,一會有帥哥來,我引薦給你,可彆喝成大紅酡臉、見不得人!”
在柔和的音樂裡,無法再從容地麵對這麼多的陌生人。又或者,想蓄勢待發放縱一把的心,在忽然間感到失落、空虛;靜靜地穿過大廳,走到外麵的旋轉酒吧。
整個酒吧,在建築物的外側淩空而起,悠悠地有自轉功能,象電視塔般、身處其中,分分秒秒、身不由己地挪移,變換角度,卻恰好可以看儘各處燈光璀璨的街景。
叫了一杯雞尾,獨自小酌,無奈實在無聊,隻能將酒水當成飲料,一口一口地喝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