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以後,縣裡召開了縣委常委擴大會議,縣委常委們在主高台正襟危坐,縣人大、縣政府、縣政協的領導班子成員,縣直各機關事業單位的主要負責人,以及各鄉鎮街道黨委、工委書記列席了會議,將偌大的會議室坐得滿滿當當。
我作為列席人員,在後排找了個位置坐下,目光掃視著這略顯嚴肅的會場。
會議伊始,縣委書記劉克己坐直身子,等服務人員把話筒調到合適高度後,清了清嗓子,神色莊重地發表了講話。他言辭懇切,對新到來的縣長人選佟亞洲表達了熱烈歡迎,言語間滿是對未來工作攜手共進的期許。
隨後,佟亞洲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拿起事先準備好的稿子,麵向所有與會者,挺直腰杆,鄭重地做起表態發言,話語鏗鏘有力,回蕩在會議室的每一個角落。
會議的主要議題就是人事調整:劉修文順利進入縣委常委,仍兼任副縣長;同祥鎮黨委書記田鎮宇擔任副縣長……。冗長的議程與複雜的人事信息,讓我聽得有些昏昏欲睡,眼皮開始不自覺地打架。終於,在熱烈的掌聲中,大會落下帷幕,眾人紛紛起身,開始有序離場。
離場的時候,我正隨著人流往外走,安監局局長王福生突然從側麵冒了出來,和我來了個麵對麵。他滿臉笑意,熱情地和我寒暄了幾句,緊接著,一把扯住我的胳膊,語氣極為熱切:“宏軍啊,可算碰上你了,走,咱哥倆出去喝點酒,好好嘮嘮。”
我剛想開口拒絕,還沒等說出一個字,劉克己的秘書不知何時悄然來到我身邊,微微側身,在我耳邊輕聲說道:“關主任,劉書記叫您去他辦公室一趟。”
我滿臉無奈,轉過頭對王福生苦笑著說:“哥哥,這回是真沒法陪你喝酒了,你看,我得去見‘聖駕’啊。”
王福生聽了,先是愣了一下,隨即鬆開我的胳膊,哈哈一笑:“行吧,那就改天,哥哥我可是有一肚子話想跟你嘮呢。”
我目送王福生的身影漸漸遠去,我在秘書的帶領下,來到了劉克己的辦公室。
踏入劉克己的辦公室,他臉上依舊掛著那副親切的笑容,抬手示意我在沙發上落座。剛一坐下,他便開門見山,沒有絲毫客套:“小關主任,對於這次的人事調整,你有什麼想法,不妨直說。”
我身子微微前傾,坐得筆直,神色認真地回應道:“劉書記,我堅決服從組織的安排,一定認真領會並落實您在會上的講話精神,全力配合各位領導開展工作。”
劉克己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目光直直地盯著我,直言不諱地說:“你心裡恐怕還是有些失落吧。王雁書沒能扶正,往後在政府那邊,你的工作開展起來怕是不太容易。你大概也有所耳聞,佟亞洲的嶽父曾是市政法委書記,和田鎮宇的父親交情深厚,關係好到近乎通家之好。這其中的門道,你心裡比我更清楚。”
我微微皺眉,思索片刻後說道:“劉書記,古今中外,裙帶關係在官場或多或少都存在,就拿現在的美國總統小布什來說,若不是有老布什的助力,他又怎能輕易當選總統呢。不過我堅信,這絕非主流,主流始終是民意。我這個人,向來不信邪,隻要踏踏實實地做好本職工作,做到問心無愧,便足矣。”
劉克己微微頷首,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讚賞:“你這話在理。可人性使然,大家都傾向於走捷徑。要是你有這方麵的關係,自然也該好好利用。就像諸葛亮若不借東風,周公瑾又怎能順利火燒赤壁呢。”
我心裡明白他話裡有話,沉吟片刻,坦然說道:“劉書記,我和沈夢昭之間,是不可能的。”
劉克己再次點頭,目光中滿是深意:“這事兒就像一把雙刃劍,運用得當,能成為克敵製勝的法寶;一旦用錯,反而會傷到自己。倘若小沈的父親反對你們的事,你得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弄不好,還會給你帶來負麵影響。”
我深以為然,迎著劉克己的目光,沉穩說道:“劉書記特意叫我來,想必不隻是為了人事調整這事兒,該是為了1地開發的項目吧。”
劉克己靠在沙發上,雙手交叉放在胸前,目光饒有深意地看著我,緩緩開口:“什麼事都瞞不過你。最近網上冒出來不少關於泓城地產股東之一明嘉地產的流言蜚語,對企業造成了不小的負麵影響。泓城在各家銀行正在辦理的貸款業務,全都被叫停了,這事兒你聽說了嗎?”
我坐直身子,神色坦然,坦率回應:“劉書記,這事兒我不但知曉,而且背後的主使者,正是我。”
劉克己聞言,臉上並未露出絲毫驚訝之色,隻是微微挑眉,平靜問道:“你這麼做,動機是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目光堅定地說:“為了救方圓地產的老總,也就是您的親家。”
這話顯然出乎劉克己的意料,他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不過很快恢複平靜,耐著性子說道:“願聞其詳。”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劉書記,您仔細想想,”我向前傾了傾身子,認真解釋道,“這個明嘉地產就是個空殼公司。要是方圓地產繼續跟它合作下去,那後果簡直不堪設想。我這麼做,實則是在救方圓地產啊。”
劉克己沒有出聲,眉頭微微皺起,顯然在消化我話中的內容。
我接著說道:“把不合格的合夥人排除出去,這是淨化股權結構、消除潛在風險的關鍵一步。隻有這樣,項目後續推進才能更穩健。”
劉克己微微搖頭,神色中帶著些許無奈與質疑:“話是這麼說,但你完全可以直接跟我親家講,或者親自來找我商量。你倒好,通過網絡把事兒散播出去,現在泓城的融資渠道全被堵死了,鄭桐也嚷嚷著要撤資。你這不是釜底抽薪嘛!”
我目光炯炯,不卑不亢地回應:“劉書記,鄭桐的退出,不也同樣是在淨化股權嗎?您心裡比我更清楚,他投資房地產,無非兩個目的:一是想在煤礦產業之外找個新的投資渠道;二是企圖把煤炭開采中的那些灰色收入洗白。要是讓他得逞,萬一哪天出了事,牽連的可不止您親家,到時候,您又怎能置身事外呢?”
劉克己原本從容的表情瞬間一凜,眼中閃過一絲驚懼,仿若被一道驚雷劈中,失聲道:“哎呀,你要不提醒我,我還真沒往這方麵想。”
我微微頷首,趁熱打鐵,繼續說道:“劉書記,其實我這般布局,最大的意義在於促成強強聯合,實現抱團取暖。您想想,平日裡風平浪靜,小船確實靈活好調頭;可一旦遭遇狂風巨浪,唯有那些體量大、根基穩的大船,才能在驚濤駭浪中安然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