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藍色的身影在村莊裡穿梭,不理會孩童的嚎啕大哭,不理會婦人的崩潰,唯一有的動作隻是鋼筆在日記本上發出的書寫聲。
離開村莊的時候,兩人都是沉默的,她們互相看了看,萊曼仍然是那張麻木的臉,克萊爾也差不多明白了。
“我知道你為什麼整天都隻有這一副表情了。”克萊爾沒有寫紙條,隻是用法語在那自顧自的講述著,萊曼聽的一頭霧水,也懶得往這個地方多分一點目光。
“那些吃人吞骨、血腥暴力的場麵你見的太多了,久而久之,你就不再覺得可怕,隻是像家常便飯一樣。”
“我明白了……”克萊爾說這話的時候,她拖了很長的音,也在心底重複了十幾遍,萊曼不明所以,可也沒有去追問她到底說了什麼,隻是向著前線的方向前進。
最開始,她們還可以用炮火聲來找路的辦法行軍,到後來,這種辦法就失效了,炮擊是突然消失的,就好像從未出現過。
這是什麼原因?除了德軍對法軍後方的突襲,就隻能歸咎於兵變的法軍,但這裡可是英國人的陣地啊。
在一處被毀得不能再毀的炮兵陣地,她們找到了真相。
法軍、英軍的屍體躺在一塊,火炮被手榴彈炸的不成樣子,那些炮彈散落的到處都是,殘肢斷臂散落一地,若不是有先前聽到的槍聲作證,她們更願意相信這是野獸的傑作。
後方尚且如此,前線是個什麼樣就更不用說了。
5月4日淩晨,她們到了前線,這裡主要是英國人負責的。
在兵變法軍清除了所有的患者後,這裡剩下的隻有瞳孔正常、動作行為正常的英國兵,但看他們臉上的表情,貌似對這兩個法軍的到來並不歡迎,有些人臉上甚至帶著憤怒的情緒。
他們派了一個會講法語的人上來,對看起來就是領頭人的萊曼喊了一嗓子,回複這人的是克萊爾。
“你們這些瘋子還來這裡乾什麼?”作為翻譯員的英國兵臉上不加掩飾的憤怒已經表明了這裡人的態度。
“我們和那些瘋子並不一樣!”
“閉嘴!”負責翻譯的英國兵聲音突然提了起來,臉漲得通紅,情緒也有些失控:“在德國佬進攻的時候,你們突然開槍,是打算幫助德國佬拿下陣地嗎?你們這是叛國嗎?”
“冷靜點,我知道發生了什麼,但……”
“法國佬,滾出去!”
為了防止落得被打的半身不遂的下場,兩人爬出戰壕,克萊爾想著回軍營了,但萊曼一直不同意,說就算進不了陣地也要在不遠處觀察。
“是什麼讓你如此堅持?就因為你那個記錄員嗎?衝鋒的時候怎麼沒見你這麼堅持?!”克萊爾把寫滿疑問的紙條扔過去,但萊曼連翻譯都懶得翻譯,從懷裡掏出日記本,看著戰壕裡走來走去的英國兵記錄起事來。
她稍微寫了幾筆,便停下來,轉頭看著克萊爾,寫了張紙條遞過去:“你會英語嗎?”
“我就會說個‘你好’!”
“那很麻煩。”萊曼苦思冥想了半天,最後甚至將返回德軍陣地這一把克萊爾嚇得半死的提議都說了出來。
“我得跟協會反應一下。”她把當前的窘境跟阿爾文說了一遍,對麵的阿爾文花了近十分鐘時間來彙報,答案是“取消該任務”。
“明白了,”萊曼合上日記本,轉過頭來看著克萊爾:“軍營。”
“是回去嗎?”
“嗯。”
“那可太好了!”克萊爾高興的差點跳起來,拉著萊曼連夜回了軍營。
見到馬庫拉的那一刻,克萊爾一夜的緊張跟疲憊都消失了,鑽進帳篷裡一躺,就這麼呼呼大睡起來。
“你把她折磨成什麼樣了?”馬庫拉指了指克萊爾,這家夥在幾秒鐘前還在跟自己打招呼呢,現在就睡成了死豬。
“我跟她去了村莊,又到了前線。”萊曼攤攤手,說:“隻是逛了逛,我可沒折騰她。”
“這對她來說可太累了,”馬庫拉又話鋒一轉,“協會不是讓你們到前線嗎?”
“前線蹲著的全是英國兵,看他們的樣子是跟參與兵變的法國兵起了衝突,我們過去的時候,他們滿臉都是痛恨。”
似乎是為了防止馬庫拉再問下去,這句話說完後,她又趕緊補了一句:“在協會的同意下,我們回來了。”
“哈哈……明白,我明白,你說話總是會帶上協會。”馬庫拉被萊曼這猶如辯解自己並不是偷偷跑回來的話逗得忍俊不禁,他把她形容成協會成員,他們中的許多人也是如此,將“協會”掛在嘴邊,仿佛隻有這樣才能證明自己對協會的絕對忠誠。
馬庫拉讓萊曼放輕鬆,怎麼說這裡也不是協會的地盤。
“我明白。”
“不,你沒明白……你是我見過最怪的一個人。你沒有在聯合學校待過,也沒有去到過協會,你甚至連那個整天對你下發命令的人是誰都不知道,但你卻偏偏這麼忠誠,我不明白。”
萊曼沉默一會,把自認為可以解釋原因的話給搬了出來:“我每天都是要經曆死亡的。我和協會屬於合作關係,由協會每天提供給我致死事件,我則在避開這些致死事件的同時為他們收集記錄感染者的症狀。”
“……”馬庫拉半天沒回話,掏出煙,又掏出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打火機點了煙,猛吸一口後,他問:“你怕死嗎?”
“我不知道,我當時的話是——我不想死,但是現在是什麼看法,我就不得而知了,可能是毫不在意?也可能是仍保持著一開始的想法。”
這個問題該怎麼回答,萊曼自己也說不準,沒人問過她,她就一直把這個問題埋在心底,等到有人問出為止,現在,第一個這麼問的是馬庫拉,這個來自21世紀的協會觀察員。
“你可以試著找一下問題的答案,沒準還會有著一些意外收獲。”說話間,馬庫拉又吸了幾口煙,臉上露出的是最開始抽煙的人才有的表情。
“協會禁止了我們很多事情,不準抽煙、不準喝酒、不準過度想象、不準無限度的渴望一種東西。但倫納德那老女人也知道,人是做不到欲望不膨脹的,隻要有那麼一點苗頭,那很快就能長成一棵參天大樹。所以,她讓所有人吃藥,每天都必須乾,就連她本人的辦公桌上也擺著各種藥片,那個場麵就像……對!一個染病卻仍堅持工作的工作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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