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太史公筆_嘻哈史詩看古今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213章 太史公筆(1 / 1)

天漢二年冬,長安的雪落在司馬府的青瓦上,像撒了把鹽。司馬遷蜷縮在書齋裡,就著豆大的油燈抄《尚書》,凍得發紫的指尖在竹簡上打滑,“克明俊德”四個字洇成墨團。忽然聽見前院傳來喧嘩,他起身時撞翻了漆案,竹簡嘩啦啦散落,露出底層那張泛黃的羊皮——上麵是父親司馬談的遺訓:“餘死,汝必為太史令;為太史令,無忘吾所欲論著矣。”

“大人,李陵將軍兵敗的消息傳來了!”管家衝進書齋,臉上帶著驚慌,“聽說他投降了匈奴!”

司馬遷手裡的狼毫“啪”地落在竹簡上,墨汁濺在袖口,像朵開敗的墨梅。他想起去年在未央宮見過李陵,那少年將軍穿著明光鎧,腰間懸著的劍是文帝時的舊物,劍柄上刻著“犯強漢者”四字。“不可能,”他攥緊竹簡,“李陵五千步兵,抵擋住八萬匈奴騎兵,怎麼會...”

前街傳來鑼聲,是朝廷在征集糧草。司馬遷走到門口,看見百姓們縮著脖子往衙署送糧,有個婦人抱著孩子,孩子手裡攥著塊硬餅,餅上的牙印還新鮮。他摸了摸腰間的玉佩,那是李陵出征前送的,刻著“肝膽照漢”,此刻在雪地裡泛著冷光。

深夜,他被劉徹召進未央宮。皇帝坐在宣室殿,案幾上擺著李陵的彈劾奏章,朱筆圈著“叛降”二字,像道滲血的傷口。“太史令如何看?”劉徹的聲音裡帶著冰碴,“李陵世代將門,竟做出這等辱沒祖宗的事!”

司馬遷叩首時,看見殿內的博山爐冒著青煙,想起父親臨終前咳血的模樣。“陛下,”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李陵為人忠義,此次兵敗,怕是寡不敵眾。臣聽說他殺傷匈奴數萬,已是力竭被俘,說不定...說不定是想找機會歸漢...”

“夠了!”劉徹猛地起身,玉佩撞擊案幾發出脆響,“你這是為叛將開脫!是不是收了李家的好處?”

殿內的氣溫驟降,司馬遷看見皇帝腰間的玉具劍在晃動,劍鞘上的饕餮紋張著大口,像要吞人。他想起父親說過,秦皇焚書時,有儒生被活埋在鹹陽原,臨死前還攥著《詩經》竹簡。“臣以家族百口擔保,”他聽見自己說,“李陵必不會叛漢!”

劉徹的目光像刀子般刮過他的臉,忽然冷笑:“好個家族百口——來人,將司馬遷下獄,讓他好好想想,什麼叫‘忠臣不事二主’!”

獄卒的鞭子抽在背上時,司馬遷想起在蜀地遊曆的日子。那時他跟著父親爬過棧道,見過李冰修建的都江堰,在孟嘗君的封地聽老人講“雞鳴狗盜”的故事。鞭子又落下來,他數著鞭數,第七下時,聽見隔壁牢房的囚徒在唱《黍離》,聲音破破爛爛,像被風吹散的紙錢。

“聽說你替李陵說話?”獄吏扔來一碗餿飯,“皇上最恨叛將,你這是找死!”

司馬遷沒說話,摸了摸藏在衣襟裡的竹簡——那是他偷偷寫的《刺客列傳》,豫讓的“士為知己者死”剛開了頭,墨跡還未乾透。傷口的血滲進粗布衣裳,他忽然想起李陵送他的玉佩,不知道此刻落在誰手裡。

腐刑的前夜,獄吏扔給他一塊乾淨的布:“好好擦擦,彆臟了行刑台。”司馬遷盯著那塊布,想起父親去世時,也是用這樣的布蓋住臉。他摸了摸腰間的玉玨,那是妻子送的,刻著“生死契闊”,如今斷成兩半,一半在妻子那裡,一半在他身上。

“怕嗎?”行刑的宦官聲音裡帶著憐憫。司馬遷閉上眼睛,聽見刀鋒劃破空氣的聲音,像極了在昆侖山聽見的雪崩。劇痛襲來時,他咬住舌尖,不讓自己叫出聲,血的味道混著眼淚,鹹得發苦。恍惚間,他看見父親站在雲端,手裡捧著一卷竹簡,上麵寫著“究天人之際,通古今之變,成一家之言”。

出獄那天,長安下著細雨。妻子站在獄門口,手裡舉著件新做的深衣,衣領上繡著忍冬紋。她的頭發全白了,臉上的皺紋比去年深了許多,看見他時,卻笑了:“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司馬遷摸著深衣上的針腳,想起她以前總說“針線活能靜心”。路過書肆時,聽見有人在議論李陵:“聽說他在匈奴娶了單於的女兒,住的氈帳比未央宮還氣派...”他攥緊拳頭,指甲掐進掌心,卻聽見妻子在旁輕聲說:“彆聽他們胡說,我信你看人的眼光。”

回到家,書齋的油燈還亮著。司馬遷翻開積灰的竹簡,《五帝本紀》的開頭被老鼠啃了角,他拿起狼毫,卻發現手在發抖。妻子端來一碗熱湯,湯裡漂著幾粒枸杞:“先喝了暖暖身子,不急著寫。”

“怎麼能不急?”他聲音裡帶著哽咽,“父親的遺願,我的誌向,都在這竹簡裡。如今我已成廢人,若再不寫,這輩子就真的完了...”

妻子忽然握住他的手,掌心的老繭擦過他的虎口:“你看這油燈,燈芯燒完了可以換,油儘了可以添。人活一世,總要有點東西,比命還重要。”她從懷裡掏出塊絲帕,上麵繡著司馬遷的《太史公自序》片段,“這是我照著你寫的稿子繡的,你看,‘遷生龍門,耕牧河山之陽’,多好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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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馬遷盯著絲帕上的字跡,忽然笑了。他蘸飽墨汁,在竹簡上寫下“李將軍廣者,隴西成紀人也”,狼毫在竹簡上沙沙作響,像極了當年在黃河邊聽見的濤聲。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他聽見遠處的更夫打梆子,驚飛了簷下的宿鳥,卻驚不醒他筆下的英雄。

太始四年,司馬遷在書齋裡寫《項羽本紀》。寫到“項王泣數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視”時,狼毫忽然斷了尖。他望著案頭的燭淚,想起在鴻門遺址看見的殘戟,戟身上的血鏽像朵暗紅的花。妻子端來酪漿,看見竹簡上的字,輕聲說:“項羽雖是敗軍之將,卻比有些帝王更像英雄。”

“他是英雄,”司馬遷擦去眼角的淚,“但英雄末路,最是淒涼。”他摸了摸腰間的玉玨,斷口處已經被磨得光滑,“就像李陵,世人隻道他叛降,卻不知他曾以五千人抗匈奴八萬,殺得單於想退兵。”

征和二年,劉徹病重,在五柞宮召見司馬遷。皇帝的頭發全白了,麵容枯槁,看見他時,忽然笑了:“太史令還在寫那本書?”

司馬遷叩首,看見劉徹腰間的玉佩,正是當年自己陪他祭天時用的。“臣不敢輟筆,”他說,“如今已寫到《孝武本紀》。”

劉徹的眼神忽然銳利:“哦?寫了朕什麼?”

“寫陛下封禪泰山,寫陛下遣使西域,”司馬遷頓了頓,“也寫陛下連年征戰,百姓苦不堪言。”

殿內靜得能聽見漏壺滴水的聲音。劉徹盯著他,忽然歎了口氣:“你倒是敢寫。朕當年怒而遷怒於你,是朕之過。如今回想,李陵之事...或許真有隱情。”

司馬遷抬頭,看見皇帝眼角的皺紋裡藏著疲憊,像極了父親臨終前的模樣。“陛下能這麼說,臣...臣的腐刑,也算沒白受。”

劉徹擺了擺手,示意他退下。走出五柞宮時,司馬遷摸了摸袖中的竹簡,《報任安書》的草稿還在,“人固有一死,或重於泰山,或輕於鴻毛”的字跡被磨得發毛。他想起李陵最後一封書信,寫著“陵雖孤恩,漢亦負陵”,終究沒敢呈給皇帝。

征和三年,司馬遷在燭光中寫完《史記》最後一篇《太史公自序》。窗外的梅花已經開了,他嗅著淡淡的香氣,摸了摸案頭的符節——那是劉徹重新賜給他的,節杖上的犛牛尾比從前更蓬鬆。妻子端來一杯酒,酒液在銅杯中晃出漣漪,映著他鬢邊的白發。

“寫完了?”她輕聲問。

“寫完了。”他舉起酒杯,“這杯酒,敬父親,敬李陵,敬所有在這世間掙紮過的人。”

酒液入喉,辛辣中帶著回甘。司馬遷望著窗外的星空,想起在昆侖山頂看見的銀河,璀璨得讓人想哭。他知道,自己的名字或許會被史書遺忘,但這些竹簡裡的文字,終將比星辰更長久地亮下去。

漢宣帝本始元年,司馬遷的外孫楊惲將《史記》進獻給朝廷。當宣帝翻開《李將軍列傳》時,看見“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八字,忽然想起民間流傳的李陵故事,不禁長歎。此時距司馬遷去世已十年,他的腐刑之辱、忍辱之痛,都化作了竹簡上的字字血痕,在曆史的長河中,永遠閃耀著人性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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