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風在暗道中下墜了足足半盞茶時間，青銅牆壁上漸次亮起螢火般的幽藍光斑。那些光點竟是嵌在磚縫裡的鱗翅目蟲屍，翅翼上天然生著星軌紋路。當第三十九枚蟲屍亮起時，他看見側壁上凸出個青銅獸首，獠牙間卡著半截發簪——正是李雅純那支骨簪的尾部。
"叮——"
簪頭突然墜地，滾出枚鴿卵大小的琉璃珠。珠內封著抹飄搖的殘魂，依稀能辨出小滿的眉眼。林風伸手去撿的刹那，珠體突然裂開，無數青銅碎屑騰空而起，在他麵前拚出張殘缺的星圖。
"西市胭脂鋪，戌時三刻..."殘魂發出斷續的波動，"找...賣絨花的瞎眼婆..."
暗道儘頭傳來機括轉動的悶響。林風閃身躲進壁龕，發現龕中供著尊三頭六臂的青銅像——中間那張臉竟是墨老年輕時的模樣，左右兩張卻是趙三與雲中國客商。神像掌心托著的不是香爐，而是個微型汞池，池中浸泡著上百片記憶碎片。
"沙..."
極輕的腳步聲從上方傳來。林風屏息凝神，看見兩個戴哭臉儺麵的黑衣人抬著木箱經過。箱縫中漏出的銀白發絲，與黑鬆林傀儡身上的一模一樣。他們腰間懸著的青銅令牌上，赫然刻著"星神商會"的篆文。
待腳步聲遠去，林風從汞池中撈起片記憶殘片。畫麵裡浮現出李雅純在雨中疾行的場景，她手中提著盞熄滅的魂燈，燈身上有被利器刮花的"柒"字痕跡。
"嗒。"
汞液滴落聲在暗道中格外清晰。林風循聲望去，發現前方岔路口的地麵積著層銀霜——那是星髓粉末與汞液混合後形成的結晶。他蘸取少許抹在右眼結晶處，視野頓時穿透牆壁，看見百米外有座地下坊市。
戌時的梆子聲傳來時，林風蹲在坊市西南角的飛簷上。下方人群戴著各式儺麵，交易時隻用手指比劃暗號。穿行其間的傀儡侍女托著玉盤，盤中盛放的全是人體器官：跳動著的心臟表麵烙著星紋，眼球裡封存著微型青銅燈，甚至有條脊椎骨被打磨成量天尺形狀。
"新到的北荒貨——"
尖細的吆喝聲刺破喧囂。林風看見個侏儒站在玉石台上，手中高舉的琉璃罐裡泡著對重瞳。當他轉動罐體時，瞳孔中浮現的竟是天工坊崩塌的畫麵。
"三百年份的重明瞳！"侏儒敲了敲罐壁，"能看穿往生輪三次輪回..."
競價聲此起彼伏，某個戴饕餮麵具的買家突然甩出串青銅錢幣。錢幣落地化作小蛇，鑽進侏儒的褲腿。台上頓時亂作一團，林風趁機溜進後巷。
腐臭的胭脂氣撲麵而來。七拐八彎後，他停在一間掛著褪色桃符的鋪麵前。門楣上懸著的青銅風鈴已經鏽蝕，鈴舌卻是截人類指骨。鋪內傳來沙啞的哼唱：
"一更天，染紅妝，二更天，剝皮囊..."
挑開布簾的瞬間，林風瞳孔驟縮——整麵西牆釘滿風乾的人臉麵具，每張麵具的眉心都嵌著星髓碎片。櫃台後的老嫗正在研磨朱砂，她的眼窩裡沒有眼球，隻有兩簇幽藍的魂火在跳動。
"客人要買絨花？"老嫗突然停手，石臼裡騰起青煙凝成曼陀羅形狀，"還是買死人的消息？"
她枯枝般的手指拂過桌麵，陳列的絨花突然舒展成微型傀儡。其中一朵牡丹花蕊裡坐著拇指大的李雅純虛影，正在用星砂修補破碎的重瞳。
林風將琉璃珠殘片放在櫃台上。老嫗的魂火突然暴漲，虛空中浮現出往生輪的虛影："那丫頭倒是舍得——竟把命魂分了你一縷。"
她掀開地板暗格，取出血玉雕成的胭脂盒。盒蓋開啟的瞬間，林風懷中的星髓鑰匙突然懸浮而起，在空中拚出個"囚"字。
"西郊亂葬崗有座無碑墳。"老嫗的指甲在盒底刮出星圖，"埋著第七盞燈最後的燈油..."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傳來鐵鏈拖地聲。老嫗臉色驟變，袖中甩出青銅粉霧："從後門走！記得子時前要..."
霧中傳來利刃入肉的悶響，林風撞破後窗時，瞥見個戴黃金儺麵的身影正在抽刀。刀身上的火雲紋路，與初代聖胎巨像上的斷劍如出一轍。
林風在迷宮般的巷陌中狂奔，懷中胭脂盒不斷滲出銀白液體。那些液體落地便長出青銅苔蘚，為他指引方向。轉過某個岔口時，他撞翻個賣卜卦的盲眼老道，卦簽散落一地。
"公子印堂發黑啊..."老道突然抓住他腳踝，空洞的眼窩裡鑽出青銅蜈蚣，"今日酉時必見血光..."
林風甩出青銅碎片斬斷蜈蚣，卻發現那些卦簽在地上拚出了摩雲崖的星圖。最長的竹簽直指西南，正是亂葬崗方向。
子時的更鼓響起時，林風站在荒草叢生的墳塋間。懷中的胭脂盒突然發燙，盒蓋自動彈開，露出底下暗藏的機括——竟是個微縮的往生輪模型。當他將星髓鑰匙插入核心凹槽時，整片墳地突然升起濃霧。
霧中浮現出十二座星神雕像的虛影，每座神像腳下都堆著成山的屍骨。李雅純的殘魂從骨堆中升起，手中提著盞青銅燈："這是最後的燈油..."
她突然將燈盞按進自己心口，爆開的青光中浮現出浩瀚星圖。林風看見有七顆主星被鎖鏈纏繞，而本該屬於天機閣主命星的位置，赫然懸著初代聖胎的巨像。
"小心...星神商會..."殘魂消散前的最後波動，化作青銅蝴蝶停在他肩頭。林風正要觸碰蝶翼，遠處突然傳來大地開裂的轟鳴。他轉頭望去，隻見無相城方向升起十二道血光，隱約凝成黃金儺麵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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