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台上的老黃曆被風吹得嘩嘩作響，我盯著"忌出行"三個紅字直發愁。黃大仙蹲在醃菜缸上啃魚乾，尾巴尖一晃一晃的："瞅啥呢？今兒個可是十五，月圓之夜最招......"
話音未落，院牆外突然傳來"轟隆"一聲巨響。我抄起燒火棍衝出去，隻見村道上滾著十幾個麻袋，空氣中飄著股詭異的焦糖味。張木匠正撅著屁股扒拉麻袋，突然"嗷"一嗓子蹦起來："俺的鬆子！全成炒貨了！"
灰影閃過屋簷，我後脖頸突然一涼——灰無影倒吊在槐樹枝上，爪子捏著個冒著熱氣的鐵鍋，衝我呲牙一笑："借你家灶台炒個年貨！"說罷"嗖"地竄進夜幕，沿途撒下串糖炒栗子。
"這耗子精瘋了？"我捏著顆滾燙的栗子發愣。
黃大仙突然抽了抽鼻子："不對勁，你聞聞這焦味。"
焦糖香裡裹著絲腥氣，像是什麼東西燒糊了。我們順著栗子追到後山，眼前的景象讓我頭皮發麻——懸崖邊歪著輛驢車，車轅上掛著盞打翻的油燈，火苗正順著乾草往貨箱裡爬。
"我的天老爺！"我腿肚子直轉筋，"這是趙掌櫃運年貨的車！"
灰無影正在車頂上跳腳，尾巴卷著個陶罐往火裡潑水。可那水剛沾火苗就"滋啦"炸開，濺得他滿身火星子。我這才看清，貨箱裡摞著幾十壇"醉仙釀"，這要是炸了，整個山頭都得燒禿。
"愣著乾啥！"灰無影衝我吼，"拿雪埋啊！"
我和黃大仙連滾帶爬鏟雪時，突然聽見崖下傳來微弱的"咩咩"聲。探頭一看，兩隻小羊羔正卡在石縫裡，身上的羊毛都燎焦了。
"你救火！我下去！"灰無影把陶罐甩給我，縱身跳下懸崖。月光下他尾巴突然暴漲，像條灰綢子纏住凸起的岩石。
火勢越來越猛，黃大仙急得直轉圈："這酒壇上畫著鎮妖符，老子近不了身！"我突然想起灰無影炒栗子的鐵鍋，抄起來扣在頭上就往前衝。
熱浪烤得我臉皮發燙，鎮妖符的金光刺得眼睛生疼。突然一盆冷水兜頭澆下——灰無影不知何時爬了上來，渾身皮毛焦黑，懷裡還抱著瑟瑟發抖的羊羔。
"接著！"他把羊羔拋給我，轉身用尾巴卷起燃燒的車轅。我聽見"刺啦"一聲皮肉燒焦的聲響，那截灰尾巴瞬間變成了炭條。
等我們滾下山坡時，身後"轟"地炸開漫天火雨。灰無影癱在雪地裡直抽抽，懷裡還護著壇沒開封的酒："虧...虧大發了......"
第二天全村炸了鍋。趙掌櫃舉著半截車轅哭天搶地，村民們圍著燒焦的貨箱指指點點。我蹲在祠堂房梁上，看著灰無影往功德箱裡塞東西——正是那壇救下來的"醉仙釀"。
"不去邀功？"我拋給他個烤土豆。
他啃得滿臉黑灰："老子才不稀罕人類道謝。"說著甩出個布包，"喏，賠你的鍋。"
布包裡整整齊齊碼著十二雙棉鞋，針腳歪歪扭扭卻厚實暖和。最底下壓著張藥方，字跡像耗子爬的："鬆針三錢，陳醋二兩，治燙傷特效。"
正午時分，祠堂突然飄出酒香。趙掌櫃舉著那壇酒直哆嗦："神仙顯靈啊！這酒埋了二十年都沒舍得開......"
灰無影蹲在房簷陰影裡，焦黑的尾巴尖輕輕晃動。黃大仙突然"噗嗤"笑出聲："昨晚那車轅上，刻著驅鼠咒呢吧？"
我猛地醒悟——那輛著火的驢車，原本是要往灰仙廟送年供的。
雪地上忽然多了串小腳印，從祠堂蜿蜒到後山。跟著腳印走到懸崖邊，發現焦土中冒出一簇嫩綠的新芽，旁邊擺著雙精巧的草鞋，鞋窩裡塞滿炒鬆子。
回村路上，聽見王嬸扯著嗓子罵街："哪個缺德鬼偷俺家鞋樣子？"我摸摸懷裡灰無影給的棉鞋，突然笑出聲——那鞋幫上繡的歪脖子柳樹，可不就是王嬸的獨門絕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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