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心雲睜開眼，看到的不再是陰寒壓抑的大牢，而是和諧的木質天花板。溫馨的陽光在窗外透進來，照在半透明的床帳上。她在侯聖驍懷裡哭累了就睡著了，不知道被帶到了哪裡。
才一醒，全身上下各處開始痛起來，她不禁皺起眉。
“你醒了。”
霍心雲側過頭，看見侯聖驍坐在旁邊。
“這是……哪裡？”她問道。
“奈淮，離直隸地界不遠了。”侯聖驍說，“破曉弟子全部撤走，我讓莫孤星、燕天寧、玉殉香他們帶著去了，司雲磊不肯走，也不管他們認不認路，非要留下。”
霍心雲“嗯”了一聲，沒有問為什麼。
“你昏迷了一整天，這一天裡我安排了破曉的事宜，但是沒有趕到直隸。”侯聖驍說，“你怎麼不問我的計劃？”
“宗門裡的大事，不是我該去管的，我就不去問你，隻要管好我自己就好了。”霍心雲沉默了片刻，“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不許你這麼說！”侯聖驍皺起眉，“這一次，等你傷全好了我們再走。”
霍心雲試著動了動，軀乾部分內傷外傷一起發作，手臂和腿上鞭傷火辣辣的痛，雙手手指幾乎沒有知覺了。以這樣的身體狀況，坐起來都辦不到，逞強也沒用。
侯聖驍看見她臉上的傷口，拿金瘡藥塗在上麵，這個金瘡藥質感清涼，一時間將火熱的痛都驅散。
“不會留疤吧。”霍心雲小聲問。
侯聖驍的手頓了頓，說：“沒事的。”
他明白外貌對一個女孩來說多重要，如果失去這些，不知霍心雲會多傷心。
“能不能……”霍心雲小聲請求，“扶我起來？”她想知道自己傷成了什麼樣。
“你還是躺著吧，傷得太重了。”侯聖驍說。
霍心雲看出他一臉倦意，說：“你一天沒睡了吧，好好休息休息，不用擔心我。”
“不成，我要去睡了，你肯定又會胡來。”
“你這麼了解我呀？”霍心雲呲著牙笑了。
侯聖驍不說話了，眼睛往右下角看。
“你可以自己去蘭陵，等我傷好了，再去那找你。”霍心雲說。
“不行，這不可能，以後彆有這想法！”
霍心雲歎了口氣，說：“何必呢？帶上我就是累贅，再說我這個樣子，以後也沒法見人了。手指動了拶刑，恐怕以後連刀也握不住了。”
侯聖驍沉默了半天，說：“相信我，你會沒事的。”
“可是我沒法見人，我的清白被燕剛毀了，以後嫁都嫁不出去了。”霍心雲歪過頭去，“你還不如把我扔這裡自生自滅算了。”
侯聖驍把衣襟抓的很緊，好半天不說一句話。屋內安靜得能聽到窗外鳥雀的鳴叫。霍心雲回過頭看他時，他扭頭看向窗外。
霍心雲歎了口氣。
“那麼，”侯聖驍回過頭來，“如果我有辦法呢？”
“找家窯子把我賣了吧。”霍心雲閉上眼，“這樣咱們都掙錢發家了。”
“小雲，我不等了，我也不找媒人了，”侯聖驍一字一句認真地說，“我現在就向你提親。”
霍心雲睜開眼，看著他的眼睛。窗外的風停了，樹葉不再搖晃，一切靜止又奇妙得像水墨畫。雲雀在枝上跳了幾步，溜溜的眼四處瞅了瞅，吱吱叫著撲淩淩飛向天空，掉落一根羽毛。
“見我沒人要想撿便宜嗎？”霍心雲說。
“怎麼沒人要了？說說。”
“我……我現在不乾淨了。”霍心雲紅了臉。
“我怎麼不知道，我救你的時候可沒見你發生了什麼。”
“我那時衣冠不整……”
“沒人會誤會你，沒有的事就是沒有，身正不怕影子斜。”侯聖驍聳聳肩，“能風言風語的人都死乾淨了。”
“我……”霍心雲語塞了，侯聖驍第一次露出這麼無賴的模樣，但說的她又沒法反駁，她確實不能在嚴格意義上說“毀了清白”，隻是露出了半個肩膀和半個胸膛，又沒被全脫光。
今天的侯聖驍真像變了個人，不過……很好！
霍心雲眼珠轉了轉，說：“那你憑什麼呀？來找我爹提親的人也不少呢。”
侯聖驍想了想，說：“關我什麼事？不管他們。”
“可是我爹收了很多聘禮呢。”霍心雲說，“你拿什麼來？”
侯聖驍尷尬得撓撓頭，“我沒錢……”
霍心雲翻翻白眼，暗罵蠢貨。
這時候侯聖驍從懷裡拿出《道紀聖箋》，連同錕鋙放在床沿上，說：“我身上最值錢的的就是這個了，拿這個當聘禮，應該夠了吧？”
霍心雲看著他的眼睛，沒有看到一絲的戲謔。
“我認真的。”侯聖驍說。
“笨蛋。”霍心雲笑了，“你早這樣不就完了，也不用讓我吊著這麼久，讓我等這麼長時間。”
“我很早就想說了，”侯聖驍說，“但我一直不知道你怎麼想，而且我怕我說早了，你會覺得我輕薄……”
“呸！坦白說吧，你就是逃避，就是不敢麵對，我們都在猜測對方的心思，害怕自己看到的並非我們所想的，到頭來誰也不肯邁出這一步。”霍心雲眼淚填滿眼眶，“把你的東西都拿回去，我用不著也不稀罕。我跋山涉水去找你，就為了陪在你身邊，我就要你彆辜負我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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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聖驍什麼也沒說，伸手輕輕拭去她的淚水。他的動作很慢，卻是平靜又輕柔。淚水蒸乾在微風中，吹散在無言的寂靜裡，流進似水涓涓的時間中。窗外桂花輕搖，淡香飄向遠方，聲音在風中消失無形，但確實來過，在陽光下的青瓦留下痕跡，青山飛出的白羽鳥側了側頭，打個旋落進蒹葭叢中去了。
“聖驍，”霍心雲嗚咽著說，“我好開心。”
“彆哭了。”侯聖驍執著得給她擦著眼淚，“我記憶中的小雲，可是個笑得很甜的姑娘呢。”
霍心雲深吸口氣，極力忍住湧出的淚水，侯聖驍料想到她這一動作會觸動身上的傷，釋放治療法陣使她減輕疼痛。
“聖驍，我……我可能以後會變成廢人，”霍心雲又要哭出來，“我會給你添麻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