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信佝僂著背,仿佛瞬間老了十歲。
他望著自己布滿老年斑的雙手,想起孫子日漸黯淡的靈根光芒。
那個總愛拽著他胡子問“爺爺天上星星有幾顆”的孩子,如今連打坐都疼得冷汗涔涔。
“宗主……”他喉頭滾動,最終隻是深深叩首,“老朽自願鎮守寒冰崖。”
費騰龍拂袖掃過虛空,光幕中顯現楊小凡包紮傷口的畫麵。
年輕人眉宇間那股狠勁讓他想起當年在古魔戰場見過的荒古遺種,越是受傷,越是凶性畢露。
“風雨欲來啊……”宗主指尖輕點,光幕切換成巽四與胡家密談的景象。
他忽然輕笑出聲,這笑聲卻讓殿外棲息的青鸞都驚飛而起:“既然有人想渾水摸魚,不如我們把天捅個窟窿?”
“所以我要假扮藥童混進丹鼎峰?”米乘風苦著臉展示自己白胖的手掌,“師父您看這像是搗藥的手嗎?”
眾人哄笑中,沈安旭突然從飯碗裡抬頭:“米師兄可以假裝是試吃新藥的嘛!”
楊小凡屈指彈在沈安旭油汪汪的腦門上:“吃你的靈獸腿去。”轉頭卻將一枚玉簡塞給米乘風,“‘百草斂息訣’,足夠把你這一身丹香藏得嚴嚴實實。”
窗外暮色漸沉,最後一絲霞光掠過年輕人沉靜的側臉。
他摩挲著從敵人那裡繳獲的儲物戒,金屬冷意滲入指尖。
遠處傳來護山大陣運轉的嗡鳴,像極了暴風雨前的低沉歎息。
“侯家……青紅門……”
楊小凡無聲地念著這些名字,眼底猩紅若隱若現。
屋簷陰影投在他身上,將挺拔身影分割成光暗交織的謎題。
晨霧未散,楊小凡踏著露水來到功德殿時,殿前古柏上的銅鈴正被山風吹得叮當作響。
仇樂與何禮早已候在殿前石階下,見他身影自薄霧中浮現,兩人神色頓時活絡起來。
“楊師弟!”
何禮抱拳的姿勢近乎虔誠,衣袖帶起的風驚散了腳邊覓食的麻雀。
這位曾經的內門第十,此刻眼中閃爍著劫後餘生般的慶幸,若非那日生死台上石為多化作血雨,此刻站在這兒的就該是那個陰鷙的身影了。
仇樂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劍穗,杏眼裡藏著複雜情緒。
她本該感激眼前這個青衫少年,可當目光觸及對方腰間那柄看似普通的短刀時,喉間仍不自覺發緊。
三天前執法堂傳來的慘叫,至今還在內門弟子夢中回蕩。
“嗯。”楊小凡鼻腔裡哼出個單音,目光掠過他們微微發顫的指尖。
曾幾何時,這些需要仰望的師兄師姐,如今連讓他駐足寒暄的資格都沒有了。
這個認知讓他嘴角浮起一絲自嘲,修煉之路果然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當晨鐘第七聲餘韻消散在天際時,掌刑長老的身影突兀地割開晨霧。
“弟子拜見長老!”仇樂二人慌忙行禮,腰彎得幾乎要折斷。
楊小凡硬著頭皮上前,小聲說道:“拜見掌刑長老!”
“哼……”
掌刑狠狠刮了楊小凡一眼。
“你們跟我走!”
掌刑長老並沒有責怪楊小凡,轉身向前走去。
楊小凡三人默默跟在後麵,朝著玄天宗深處而去。
山路在腳下蜿蜒成一條灰白的蛇。
越往深處,兩側古鬆的枝椏便越發猙獰,到最後竟在頭頂交織成密不透風的穹頂。
當那座被歲月磨平棱角的石台闖入視野時,何禮的驚呼驚飛了林間宿鳥:“這……這就是仙靈洞?”
年輕人瞪著眼睛四下張望,活像隻受驚的兔子。
仇樂雖強作鎮定,但攥著衣角的指節已然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