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如刀,
將太和殿前的銅鶴香爐劈得錚錚作響。
青煙在雨幕中扭曲升騰,
像極了朝堂上暗流洶湧的黨爭。
十七歲的少年天子曹禎端坐龍椅,
明黃袞服下單薄的身軀繃得筆直。
珠簾後傳來規律的"噠、噠"聲——
那是司馬太後染著鳳仙花的指甲在敲打檀木扶手。
每一聲都像催命符,驚得滿朝朱紫大臣的脊梁又彎下去三分。
"啪!"
都察院右都禦史賈世憲的象牙笏板突然炸響,
驚得簷角蹲獸似乎都抖了抖。
這位晉州籍的言官此刻麵如寒鐵,
笏板上凝結的水珠正順著蟠螭紋路滾落,
像極了懸在晉王府頭上的鍘刀。
"臣聞藩王世受國恩,當恪守藩屏之職!
今晉王世子未奉詔敕,私提甲兵越境,致有燕山之禍!
此非世子之過,實乃晉王教子無方,縱子僭越!"
他忽然暴喝,聲浪震得炭盆裡的銀骨炭都爆出火星。
滿朝文武的補子官服頓時洇開大片汗漬——
不是炭火太旺,而是這話裡的殺機太重。
當"私提甲兵越境"這個要命的數字砸在金磚地上時,
幾位藩王派係的官員已經麵如死灰。
賈世憲藏在袖中的手在發抖,
以前他也多少和晉王府有人情往來,加上祖籍晉州,
他必須第一個站出來才能不引火燒身
他知道這把火必須燒得夠旺,
否則明日詔獄裡喂老鼠的就會多他一個。
珠簾後的敲擊聲突然停了。
整個大殿隻剩下雨水衝刷丹陛的聲響,
諸葛明一步踏出,紫袍玉帶無風自動,
滿殿的雨聲竟似被他的威勢生生掐斷。
這位三朝元老,須發如雪,
平日裡深居簡出,可一旦開口——便是定鼎之音!
他緩緩抬手,蒼老的指節撫過象牙笏板上的“正心”二字,
動作輕緩,卻讓滿朝文武的呼吸都跟著一滯。
“老臣昨夜翻《魏太祖實錄》……”
他嗓音沙啞,卻字字如刀,“勇樂年間,漢王私調邊軍,
不過三千鐵騎,便釀成‘靖難之禍’!”
話音未落,他猛地抬眸,
渾濁的老眼竟迸出寒光,笏板重重一叩——
“今日晉王擁兵自重,世子擅動甲士,
比之漢王,猶有過之!”
“若不嚴懲——”
他聲如洪鐘,震得殿角銅鶴香爐
“砰”
地炸出一簇火星,“他日諸藩群起效仿,
陛下當持何刃斬此亂麻?!”
數十名清流官員齊刷刷出列,
青色官袍如浪湧動:"臣等附議!"
司馬嵩從文官首列邁步而出,
緋色官袍在殿內燭火下泛著血一般的暗芒。
腰間羊脂玉帶上懸著的錯金香囊輕輕晃動,
沉水香的幽冷氣息在殿內彌漫開來,
像是無聲的宣告——
這位江南世家的掌舵人,要出手了。
"陛下,太後。"
他聲音溫潤,卻字字如刀,"晉王世子雖有忠勇之心,
卻違逆祖訓,擅動兵戈。
若不嚴懲,何以震懾諸藩?"
話至此處,他忽然語調一轉,
仿佛慈悲為懷:"至於燕山衛指揮使張克——
雖守土不力,致世子戰死,
但眼下邊關戰事吃緊,
若罰得過重,恐寒了將士之心。"
他微微抬眸,眼底閃過一絲精光:"臣以為……罰俸三年,足矣。"
隊列中的司馬藩臉色漲紅,剛要踏出半步,
卻被司馬嵩一記眼風掃過,頓時如遭雷擊,悻悻退回。
年輕的皇帝曹禎指尖輕叩龍椅,目光轉向珠簾。
珠簾後傳來一聲極輕的冷笑。
"準。"
司馬太後的聲音如冰刃出鞘:
"晉王曹雙江,削爵圈禁。
燕山衛指揮使張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