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陽光灑在蜿蜒的官道上,張克騎在戰馬上,兩個月前出征時還是酷暑難耐,如今秋風吹過,已帶著絲絲涼意。
他隨手拽了拽披風——幸好沒有小冰河期,不然這會兒該下雪了。
"大人!真定府界碑!前頭五裡!"
斥候的聲音裡帶著掩不住的興奮。
戚光耀策馬湊近:"兄長,順德府那邊..."
"五百新兵都塞進西邊兩座軍堡了。"張克摩挲著馬鞭,像是聊今天早飯似的,
"那一萬兩的"三仙丹",崔文遠收下了吧?"
戚光耀憋著笑:"按您的吩咐,禮單都寫得明明白白。"
"一萬兩啊。"張克拍了拍坐騎的脖子,"夠給他體麵了,也不算咱破壞和議,是租借。"
戚光耀肩膀直抖:"崔知府怕說...說燕山伯真...講究。"
張克哈哈大笑,笑聲驚起路邊枯樹上的一群寒鴉。
他當然知道崔文遠此刻正躲在府衙裡罵娘——齊州前線吃緊,順德府的守軍被抽調一空,除了捏著鼻子收下"租借費",還能怎樣?
"傳令!"
張克一甩馬鞭,鞭梢在空中炸開個響,"天黑前趕到真定府。"
他忽然咧嘴一笑,"聽說老李給我修的衙署...挺氣派?"
戚光耀會意地眨眨眼:"老孫來信說了,李邦那小子組織流民搞基建確實有兩把刷子。"
秋風掠過原野,卷起一路塵土。
午後,張克的大軍踩著沙沙作響的枯葉回到了自家地盤。
道路兩旁的農田漸漸被成排的土坯茅草屋取代。
這些大概都是新遷來的流民,張克心裡想著。
兩個月前離開時這裡還是大片荒地,如今炊煙嫋嫋,如今倒真像個安家的地方了。
幾個半大孩子扒在樹後偷瞄軍隊,還沒看兩眼就被自家娘親一把拽回屋裡,木門"砰"地關上。
"光耀,藥師。"張克勾了勾手指,兩人立刻打馬上前,"傳令,撒糖散錢。"
戚光耀眉頭一皺:"兄長,這"與民同樂"可是天子..."
"急?"張克冷笑打斷,隨手把一枚銅錢彈向半空又穩穩接住,"六個衛所都拿下了,還在乎這個?"
他當然知道這是僭越——《大魏會典》寫得明明白白,隻有皇帝親征或者大將凱旋,才準禮部搞什麼"軍民同慶"。
可那又怎樣?
張克掂了掂手裡的銅錢。反正底線這玩意兒,退一步就進一步。
不服?他麾下幾萬精兵會好好說服一下朝廷。
命令一下,隊伍前後的士兵立刻動了起來。
六輛大車上堆滿了飴糖、芝麻糖、冰糖碎和蜜餞果脯,士兵們大把大把往路邊拋灑,銅錢叮叮當當落了一地。
"咚咚鏘!咚咚鏘!"鑼鼓隊敲起了《鬨元宵》的調子。
這曲子土得掉渣,跟朝廷那套雅樂比起來簡直俗不可耐,可老百姓就吃這套。
"燕山伯凱旋回師!"人群裡不知誰喊了一嗓子。
這一聲就像往油鍋裡潑了瓢水,頓時炸開了鍋。"燕山伯威武燕山軍萬勝"的喊聲此起彼伏。
張克打量這些湧來的百姓。
他們大多穿著灰撲撲的粗布衣裳,不少孩子連雙草鞋都沒有,光著腳丫子在泥地裡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