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窗外,暴雨仍未停歇,但天邊隱約泛起魚肚白。金戈突然聽見走廊傳來吵嚷聲,依稀有餘匕的咒罵:“這混賬玩意兒,遲早完蛋!“
他猛地坐起身,扯掉手背上的輸液管。黃琳驚呼未果,已被他一把攬進懷裡:“走,去堵那小子!“
病房門被撞開的瞬間,餘匕正對著張海破口大罵,他肩頭的淤青在白大褂下若隱若現,顯然是被人揍過。見金戈出現,他瞬間炸毛:“金戈,你完了!這次機房出事,我看你咋跟教育局交代!“
金戈攥緊門框,指節咯咯作響。他突然側身避開餘匕扔來的病曆單,盯著對方身後:“餘匕,你桌上那瓶‘藥’,放了多久了?“
餘匕順著望去,桌上空無一物。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中計,轉頭時,正撞上金戈勢如破竹的拳頭。走廊裡傳來沉悶的肉響,餘匕捂著臉踉蹌後退,撞翻的輪椅在積水裡翻滾,發出刺耳尖嘯。
“你敢打人!“餘匕捂著腫脹的嘴角,想抬腿反擊,卻被聞訊趕來的保安死死按住。
“打的就是你這瘋狗!“金戈擦著嘴角血絲,嗓音低沉得像暴風雨前的悶雷,“從今往後,廈二中不歡迎你。“
走廊裡一片死寂,隻有雨點砸在窗玻璃上的脆響。餘匕掙紮著想要掙脫,卻在看到金戈眼底的決絕時,突然蔫了下去。保安拖著他離開時,他還在回頭,眼神裡滿是不甘。
金戈望著餘匕遠去的背影,突然感覺後頸一陣刺痛。他下意識摸了摸傷口,觸到黏糊糊的藥膏。黃琳不知何時,把急救箱放在他身後,眼神裡滿是心疼。
“彆碰,醫生說要一周才能好。“她輕聲說,卻沒察覺自己也在發抖。
金戈深吸一口氣,轉身時,正巧撞見張昊站在病房門口。那孩子眼神驚恐,手裡還攥著半塊濕透的餅乾。
“金老師,你會沒事吧?“他聲音細若蚊蠅,卻讓金戈眼眶一熱。
“當然。“金戈勾起食指,輕輕頂在張昊腦門上,“記住,有些蜂刺,拔出來就能好。“
病房門再次被推開時,走廊裡傳來急促的腳步聲。金戈抬頭,隻見餘匕那幫混混被警察銬著帶走,領頭的民警丟下句話:“有人舉報你們非法持械,全帶走!“
金戈望著窗外,暴雨終於有了停歇的跡象。海浪輕拍沙灘,發出舒緩的聲響,像是在為這場風波畫上**。可他清楚,這隻是暫時的寧靜。
病房角落裡,那台被緊急修複的服務器,在角落裡閃著微弱的藍光,像一盞永不熄滅的燈塔,守護著“未來教室”的點點光芒。
雨絲似乎被海風馴服,逐漸收斂起狂野的脾性,從密不透風的簾幕化作零星的細針,落在金戈額前濡濕的碎發上。他站在病房窗前,望著暴雨肆虐後的校園,積水在晨光中泛著銀鱗,幾株被連根拔起的三角梅橫臥在操場上,花瓣如血般豔麗。遠處,教學樓的玻璃窗在狂風洗禮後,折射出冷冽的光芒,像是無數雙警惕的眼睛。
“醒了?”黃琳輕手輕腳端著早餐走進來,白瓷碗裡騰起的小米粥熱氣,與她眼底未散的紅腫揉在一起,朦朧得像幅寫意水墨。“張海老師剛來電話,說服務器裡的資料基本保住了,就是有些學生實驗數據損壞得厲害。”
金戈扭頭,喉結上下滾動,盯著她腕間殘留的淤青:“昨兒夜裡,你跟那些家長是怎麼攔住餘匕的?”
黃琳慌忙將手臂藏進袖子,眼神飄向窗外:“沒啥,就是範娟想趁亂抹黑你,被學生家長當場駁回去。對了,餘匕那幫混混,今早被警察帶走了,說是有人匿名舉報他們非法持械。”
金戈心尖猛地一顫,昨夜昏迷前的混沌畫麵,像被海浪衝上岸的碎玻璃,在腦海裡拚湊出危險輪廓——餘匕猙獰的麵孔,走廊裡翻倒的輪椅,還有自己後頸火辣辣的刺痛。
“金老師,你不能住校?”張昊突然從門外探進頭,懷裡揣著本沾滿泥水的法律課本,眼眶紅得像剛被蚊子叮過的櫻桃。“您要是不住校,我們‘校園法律觀察’小組可咋辦?”
金戈正要開口,手機突然瘋狂震動起來。屏幕上,醫院護士站的號碼刺得他瞳孔收縮。滑開接聽鍵,隻聽那頭傳來急促聲音:“金老師,您後頸的傷口感染了!快回醫院,不能拖!”
病房門被撞開的瞬間,餘匕那張陰鷙的臉浮現在走廊儘頭。他肩頭的淤青在白光燈下分外刺眼,嘴角還掛著未乾的血痂。見金戈出現,他突然仰頭狂笑,笑聲裡混著濃重的血腥味:“金戈,你這破爛‘未來教室’,連老天爺都不待見!昨兒機房進水,今兒你又住院,我看你還能挺多久!”
金戈攥緊門框,後頸傷口如被火燎。他猛地扯開病號服領口,露出紅腫一片的蜇傷:“餘匕,我倒要看看,是你先玩完,還是我先倒下!”
黃琳突然將裝著法律課本的塑料袋砸向餘匕,書頁在空中散開,如紛飛的白蝶:“你這瘋狗,咬不到人就亂撲騰!金戈老師有千千萬萬個‘未來教室’在心裡,你毀不掉!”
走廊儘頭,餘匕被保安架著拖走,他還在回頭咆哮,卻被突然響起的警笛聲打斷。金戈望著他遠去的背影,突然想起昨夜在機房,那如怒海咆哮的暴雨聲裡,似乎夾雜著某種異動。
病房窗外,濱海鎮的天空逐漸放晴,陽光撕開雲層,給萬物披上金輝。金戈坐在窗邊,指尖摩挲著黃琳偷偷塞進兜裡的潤喉糖包裝紙,那歪扭的“你做到了”三個字,燙得像塊滾燙的鐵。他突然想起前夜在辦公室拚湊教案時,黃琳偷偷放在筆筒裡的折紙船,紙船的風帆上,畫著一艘正駛向風暴中心的小船,下麵歪歪扭扭寫著:“風浪再大,有我在。”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教育局發來的消息。金戈點開,心猛地一沉——上級要求廈二中提交“未來教室”項目整改報告,限時三天。他深吸一口氣,轉身對黃琳擠眉弄眼:“走,召集人馬,開會!”
此刻的廈二中教師辦公室,空氣裡彌漫著緊張與不安。牟咖那張欠揍的臉在角落裡擠成一團,小聲道:“這下金戈露餡了吧,‘未來教室’根本就是空中樓閣。”
洪龍將椅子摔得震天響,大嗓門嚷嚷:“金戈那anje,要是真不行,咱也彆拖累學校!”
金戈抱著一摞病曆資料闖進來,眼神裡燃著兩簇火苗:“誰說不行?我偏要讓這破爛項目,變成懋岡市的招牌!”
他將資料“啪”地拍在桌上,紙張在空中飛旋,像一群受驚的白鴿。張海、崔麗、李佳瞬間圍上來,張海手裡還攥著塊黑板擦,擦子上沾著的粉筆沫子,在空中劃出星星點點的白弧。
“金哥,這整改報告,我來寫!”洪龍突然拍著胸脯,小眼睛瞪得溜圓,“我文采好得很,當年寫檢討都能把老師感動哭。”
金戈大手一揮,將報告模板塞進他懷裡:“行,那你負責框架,崔麗收集學生案例,李佳整理家長反饋,張海……”
他突然頓住,衝著張海手裡被攥出坑的栗子酥,勾起唇角:“你,去盯著餘匕那混賬,彆讓他再搗亂。”
張海瞬間漲紅臉,慌忙將酥餅塞進兜裡,正要轉身,卻被黃琳攔下:“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辦公室裡突然安靜下來,隻聽窗外海浪輕拍堤岸,發出舒緩的聲響。金戈望著黃琳,眼底閃過絲柔光:“小心點。”
黃琳莞爾一笑,轉身時,白大褂的下擺被過堂風吹起,像展翅的白蝶。張海望著她的背影,突然撓撓頭,小聲道:“金哥,您可真有福氣。”
金戈沒應聲,轉身卻撞見牟咖正對著手機偷拍,那屏幕上,整改會議的混亂畫麵正被實時上傳。他冷嗤一聲,大步跨過去,將手機屏幕扣在掌心:“牟老師,您這是‘校園觀察’呢,還是‘添油加醋’?”
牟咖臉瞬間扭曲成紫茄子,手忙腳亂想奪回手機,卻被崔麗一把拽住:“金老師說得對,您該去‘觀察觀察’自己了。”
夜幕再次降臨,廈二中像一座被海霧環繞的孤島。金戈獨自坐在辦公室,台燈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牆上那幅學生畫的“未來教室”海報,在微風中輕輕晃動。手機突然震動,是張海發來的定位——餘匕正鬼鬼祟祟蹲在濱海鎮的老碼頭,身邊堆著幾個破麻袋。
金戈攥緊手機,指節泛白。他想起昨夜在機房,餘匕那雙冒火的眼睛,還有自己後頸火辣辣的刺痛。深吸一口氣,他將手伸進口袋,指尖觸到那枚被汗水浸濕的折紙船。
“琳姐,餘匕在老碼頭,我過去看看。”他輕聲對電話那頭說。
雨後的濱海鎮,街道濕滑得像條青蛇。金戈踩著碎石小道,直奔老碼頭。海風裹著鹹腥味撲麵而來,他的心跳得如擂鼓。借著昏黃的路燈,他瞧見餘匕正對著麻袋裡的東西比比劃劃,那裡麵,赫然是被偷走的服務器硬盤!
“餘匕!”金戈暴喝一聲,聲浪驚得海鷗撲棱棱飛起。
餘匕驚慌回頭,手裡的硬盤“哐啷”落地。他眼珠子一轉,突然扯著嗓子喊:“金戈,你這殺人犯,還想殺人滅口!”
四周瞬間傳來雜亂的腳步聲,金戈心猛地一沉——這是早有預謀的圍堵!他下意識護住胸口,那裡,藏著一份剛出爐的整改報告草稿。
“金戈,你的‘未來教室’,今天就埋進海裡!”餘匕突然從麻袋裡抽出根鐵棍,寒光凜凜的棍頭,在路燈下閃著詭異的光。
金戈後退一步,腳踝卻撞上散落的石塊。他踉蹌倒地,硬盤在泥水裡滾動,發出沉悶聲響。餘匕舉著鐵棍撲上來,棍風裹著腥味,直襲金戈天靈蓋。
“住手!”黃琳的聲音突然破空而來,如驚雷炸響。她一頭亂發,眼神卻冷得像把出鞘的劍,手中不知從哪拾來的木棍,死死抵住餘匕的鐵棍。
餘匕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震得一愣,金戈趁機滾身躲開。他爬起來,從腰間摸出張海給的折疊刀——這可是張海修電路時的應急工具。
“餘匕,你敢動,我就讓你見識什麼叫‘自衛過當’!”金戈咬牙切齒,刀刃在月光下寒光四射。
餘匕見勢不妙,突然轉身狂奔,混進夜色裡。金戈追出幾步,卻被黃琳一把拽住:“彆追了,報警!”
警笛聲穿破夜空,劃破海濱的寧靜。金戈望著被警車帶走的餘匕,突然覺得,這場風暴,或許才剛剛開始。
回到辦公室,金戈癱坐在椅子上,後背泛起層層冷汗。他想起在碼頭,餘匕那雙噴火的眼睛,還有黃琳為他擋下鐵棍時的決絕。外麵的海浪聲陣陣拍打著海岸,像是在為這場驚心動魄的對峙畫上**。
“金戈,”黃琳突然開口,聲音輕得像羽毛,“餘匕那硬盤裡,除了服務器數據,還有啥?”
金戈一愣,猛地想起硬盤裡自己偷偷備份的“未來教室”項目資金流向記錄——那些被餘匕暗中篡改的賬目,和牟咖那幫人暗通款曲的證據!
“糟糕!”他猛地起身,卻又被黃琳按住。
“冷靜!”黃琳眼神堅定,“餘匕肯定不敢聲張,不然他那些見不得光的事也得曝光!明天,咱們拿著這份整改報告,去教育局!”
金戈望著她,突然覺得這個女人,就是自己在黑暗海洋裡,駕駛著船隻航行時,那盞永不熄滅的導航燈塔!
此刻,濱海鎮的夜空,殘月如鉤,星星零星點綴。在遠處,警車的藍紅光仍在閃爍,為這寧靜的夜晚增添了幾分緊張。金戈望著窗外,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堅定,他知道,無論未來的路有多艱難,隻要有黃琳在身邊,他就能戰勝一切困難,守護好他的“未來教室”,守護好那些渴望知識的孩子們。而餘匕,那個潛伏在暗處的陰影,雖然暫時被擊退,但金戈清楚,這場戰鬥還遠未結束,更大的挑戰,正在前方等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