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澈的蓑衣在狂風裡翻卷如垂死蝶翼,他倚著半截斷碑喘息。掌心紅痕已褪成淡粉,玉玨的裂紋卻滲出星輝,在雨幕中織就細密的網。三十裡外鎮撫司地牢的火光映紅天際,隱約傳來鎖鏈斷裂的脆響——那些被囚禁的魔修,此刻正如他算計的那般越獄作亂。
"該換場了。"他碾碎沾血的朱砂,在斷碑刻下北鬥第七星的方位。當最後一筆落下時,碑底突然浮出青銅紋路——竟是縮小版的鎖龍井陣圖!
暴雨中突然響起馬蹄聲,七匹龍血駒踏碎水窪。為首的緹騎揚起淬毒鉤鐮:"奉閣主令,請道友往天機閣一敘!"鉤刃折射的寒光裡,李澈瞥見自己眼尾泛起的血絲,竟與棺中幻影的紋路如出一轍。
"怕是閣主府上的茶..."他甩出三枚骰子,骰麵在雨中凝成困陣,"李某喝不起。"
鉤鐮劈開雨幕的刹那,李澈靴底陰陽陣逆轉。本應斬向他脖頸的利刃突然調轉,將左側同僚的龍血駒劈成兩半。趁眾人驚愕之際,他劍尖挑起斷碑碎石,碎石落地竟擺出"貪狼噬月"的凶局。
"小心陣法!"緹騎首領暴喝,卻見李澈已遁入雨中。他們策馬欲追,馬蹄卻陷入突然軟化的青磚——三日前埋在此處的化泥符,此刻被暴雨激活。
李澈扯下濕透的外袍,露出心口新浮現的蓮紋。玉玨按在紋路上,竟吸出縷縷黑氣。當黑氣凝成九幽符文的刹那,義莊棺槨突然齊齊震動,某具漆黑棺木的縫隙中滲出星隕砂。
"倒是會挑地方。"他劍挑棺蓋,腐屍手中緊握的半卷《天工開物》,正是當年督造鎖龍井的工匠手記。泛黃的紙頁記載著"九百活葬者皆額點朱砂",而插圖中人俑的姿勢,竟與青銅殿內的斬龍鍘形成呼應。
屋外突然傳來孩童嬉笑,李澈劍鋒驟轉。紙窗破洞外,渾身濕透的稚童捧著青銅人俑頭骨,眼窩處跳動著鬼火:"叔叔,你的頭掉了。"
寒意竄上脊背的瞬間,李澈袖中傀儡符自燃。火焰映出稚童身後的虛空裂痕——哪有什麼孩子,分明是九幽幻化的倀鬼!人俑頭骨突然炸開,飛濺的碎骨中藏著淬毒銀針。
李澈封住左肩要穴,銀針在掌心煉化成腥臭黑水。洞外雨勢漸弱,他摩挲著新得的工匠手記,忽然以血為墨在岩壁勾畫。當第九個人俑圖案完成時,所有線條突然流動起來,組成青冥城地底管道的脈絡圖。
"原來如此..."他劍尖點在城東胭脂鋪位置,那裡正是當年活葬囚徒的怨氣彙集點。懷中玉玨突然發燙,映出三日前老陶匠青花甕底的暗紋——此刻看來,分明是鎮壓怨靈的封魔印!
山洞深處忽然傳來鎖鏈聲,李澈握緊問心劍。火光所及之處,石壁上釘著具道袍腐朽的屍骸,胸口的星隕砂釘與鎖龍井人俑彆無二致。屍骸指骨所指的方向,岩縫中卡著半枚青銅虎符。
昨日越獄的魔修正撕咬著獄卒血肉,突然集體僵住。他們額間浮現血色蓮紋,眼珠轉向同一方向——李澈故意留下的染血傀儡符,此刻正在刑架上燃燒。火焰勾勒出天機閣主的虛影,所有魔修突然調轉利爪刺入自己胸膛。
"這份回禮,可還合心意?"李澈的傳音在火中回蕩。虛影捏碎燃燒的符紙,卻見灰燼組成新的卦象:"坎上離下,未濟之局"。
李澈將青銅虎符嵌入殘破的城門,齒輪轉動聲驚起滿地烏鴉。當最後一道機關歸位時,整座城池的地磚浮空重組,在暴雨後的晴空下拚成渾天儀的模樣。儀針所指,正是星隕秘境的方向。
他忽然聽到虛空傳來劍鳴,與問心劍破損前的清越截然不同。這鳴聲狂躁如雷,竟引得玉玨裂紋中滲出黑血。當黑血滴入渾天儀核心的刹那,三百裡外突然升起九道血色光柱——每道光柱的位置,都對應一具青銅棺槨出土的方位。
"道友可知戲太過,容易傷身?"熟悉的沙啞嗓音自背後響起。李澈不用回頭也知道,天機閣三長老的傀儡替身又來了。這次他直接甩出棺中所得的半枚陰佩,玉佩穿透虛影的瞬間,三十裡外某座茶樓突然坍塌。
李澈踩過寫著"天機"二字的殘匾,指尖沾了點未乾的血跡。這血中混著星隕砂,正是三長老真身受傷的證明。他在焦木上刻下新的卦象,轉身時瞥見瓦礫下的青銅鏡碎片——鏡中自己的倒影,正緩緩露出棺中幻影的詭笑。
暴雨初晴的陽光突然陰冷,李澈捏碎玉玨邊緣的碎片。劇痛令他清醒,再抬眼時,鏡中已無異樣。唯有心口的蓮紋,又向鎖骨蔓延半寸。
洗淨血跡的李澈望著水中倒影,突然並指刺向心口。指尖觸及蓮紋的刹那,河底突然浮起三百青銅釘,組成與鎖龍井相同的陣圖。當最後枚銅釘歸位時,對岸荒墳炸開,飛出半卷裹屍布,布上血字曆曆在目:
"九棺開,陰陽合,方見真道——李幸生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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