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
江湖人不喜歡重陽節。
因為重陽節是團圓的日子,整日風裡來雨裡去的江湖人,沒那麼多時間與家人團聚,甚至不敢與家人團聚。
尤其重陽節二十四天前,正好是中秋佳節,同樣也是團圓的日子。
能夠二者皆團圓的江湖人,可謂百中無一,大多數人可以選擇一個日子,還有一部分人隻能忍痛全部舍棄。
如果隻能選擇一個,選擇中秋節的人顯然更多,因此能在重陽佳節與家人團聚的,能有二三成就不錯了。
或許少林便是知道這一點,乾脆就在重陽節舉行武林大會。
一切恩怨,今日了結。
實話實話,與之相關的人,十之八九已然身死,前去參加的江湖人,要麼是助拳的幫手,要麼是看熱鬨的。
反正在李瑾瑜看來,看熱鬨的江湖人顯然更多,就算那些名義上是要去助拳助威的,多半也是看熱鬨之心。
蘇櫻不喜歡這種場麵,李瑾瑜讓江玉燕陪她回了金陵。
金陵之地,需要主事人。
虛夜月本想去看熱鬨,但虛若無不知怎麼了,突然要對她進行培訓,把她留在了長安,整日教導各種能力。
由於何珺琪擅長鞭法,虛若無便讓何珺琪一同留下,傳授鬼王鞭。
半途經過洛陽的時候,柳兒要回去呈遞奏折,還要去拜望長輩,便乾脆在洛陽歇息,沒有跟著一同去。
李瑾瑜身邊雖鶯鶯燕燕,最終能夠一同去少林的,唯有鐵飛花。
蘇櫻在身邊,需要坐車,如果身邊隻有鐵飛花,自然是騎馬趕路。
李瑾瑜的坐騎名為老酒,這點無需細說,鐵飛花的坐騎名為花生,是一匹大宛良駒,身上有花生模樣的斑點。
老酒配花生,當真是天作之合。
這也與兩人的性格有關,大多數人為坐騎命名,喜歡追風、逐電之類的比較威風的名字,兩人卻不喜歡。
命名皆是根據坐騎形貌性格。
一撮白月牙毛的,就叫月牙兒;耳朵火紅的,叫做火耳;喜歡喝酒的自然是老酒;花生斑點的便名為花生。
兵刃亦是如此,本就有名字的神兵利器,自然不會改名,尊重本名,否則玄翦雙刃便會成為小黑小白。
朱停鑄造的鐵簫、長槍,鐵簫被命名為商羽,長槍則是名為長纓。
……
少林弟子千千萬,少林僧人也多有交友廣闊者,還未到達嵩山,便已經遇到數百拿刀帶劍的武林人士。
這些人見到李瑾瑜鐵飛花,有的上前見禮,有的心中暗暗放心。
隻因為李瑾瑜並未帶兵,來的僅有兩人,縱然煞星轉世,想必也鬨不出什麼大亂子,不會殺得血流成河。
最好如同武當山上那樣,李瑾瑜動口不動手,彆的人動手即可。
否則這位爺一旦上手,不殺個血流成河,怕是肯定不會收手了。
到達少室山下,發現兩湖、江南、川陝、兩廣的武林人士,處於二三流之間的,已然到了三四百人。
能夠被稱為一流的,到的並不算特彆多,頂尖的江湖人物,似乎隻來了李瑾瑜和鐵飛花,彆的一個沒來。
一般來說,來得晚的才是想要找麻煩的,就好比當初去拜壽的空聞。
李瑾瑜來的這麼早,而且並非帶著大批兵丁,知客僧心中稍稍放心,把李瑾瑜鐵飛花迎入會客室奉茶。
迎接李瑾瑜的僧人,身材矮小,容顏瘦削,神色慈和,頗有高僧模樣。
不是彆個,正是羅漢堂方正。
卻是當初李瑾瑜評價少林眾僧,對於方正、天正、大悲評價頗高,此事不算隱秘,少林自然是知曉的。
況且方正確實是高僧。
彆的不說,少林各院首座,能夠修成至高絕學《易筋經》的,唯有方正一個人而已,且已然修成黑級浮屠。
少林武功需要領悟佛法,這點比較存疑,畢竟隻是掃地僧一人之言。
可少林至高絕學《易筋經》,那是一定要領悟佛法,堪破我相、人相,領悟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
須知練武之人,哪個不是存了勇猛精進之心?哪個不想儘快從武功秘籍中得到好處?哪個心中沒有欲念?
越是心存這些念想,越是想要修成高深武功,便越練不成易筋經。
而一旦堪破這些,佛法有成,便開始追求心靈的解脫,武功高低,功力深淺,已然不被這些人放在心上。
據說當年少林武僧曇宗,曾經帶領十三棍僧援助大唐,此後曾與大唐軍神李靖交流武學,開解易筋經妙諦。
最終雙方領悟多少,李靖有沒有簡化出可隨意修行的易筋經,那就不是李瑾瑜可以探知的。
就連隱居少林三十年的蕭遠山,對此也是一概不知。
若說李瑾瑜不好奇易筋經,絕對是不可能的,卻也不好意思直接問。
少林藏經閣雖然和客棧旅館、公共廁所差不多,秘籍散溢多不勝數,但問問拳經劍譜、掌法擒拿也就罷了。
易筋經作為少林至高絕學,便是方正本人不在乎,也有門規作為束縛。
寒暄數句,方正問道:“老衲本是方外之人,有些話不便多說,但畢竟出身少林,有些事無法避免。”
李瑾瑜道:“人生在世,總是會有各式各樣的無奈,這點我理解,大師有話直說即可,我知無不言。”
方正道:“阿彌陀佛,李施主今日可打算出手?鐵捕頭要出手麼?”
李瑾瑜道:“今日主事之人,既不是我,也不是飛花、四大名捕,而是諸葛神侯,需要聽他的意思。”
方正聞言心中頓覺不妙。
諸葛正我對於佛法頗有了解,把絕學傳給弟子之後,自創的武功比如苦難掌之類,便是從佛理領悟而來。
精通佛理之人,對於少林本該心存親近,可諸葛正我更在乎公理正道。
不認識諸葛正我的人,定以為他睿慧持重,嚴肅沉凝,從來智珠在握,是個善於運籌帷幄的穩重長者。
卻不知諸葛正我固然智計無雙、神機妙算、手段高明、位高望重,但他早年受師父韋青青青的影響,性格十分圓融豁達,有時還風趣詼諧。
到了近年,待人處世,更到了光風霽月、和光同塵的境界。
他自己廓然無聖,明月藏鷺,用本來麵目應對世人世事,出入自在,已到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的境地。
大多數情況下,諸葛正我都是智慧通達,絕不拘泥於規矩,從某種層麵而言,倒是和狄仁傑有七八分相似。
可一旦觸犯到底線,觸犯朝廷、觸犯百姓的根本利益,諸葛正我便是法不容情,驚豔一槍不留半個活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