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個單音,空氣中已然凝聚無邊殺氣,好似千軍萬馬齊列陣,便是西楚霸王在此,也上天入地難逃。
簫音本該悠揚悅耳,李瑾瑜的簫音卻淩厲至極,忽如沙場點兵,忽如萬箭齊發,似落日大旗,又似馬鳴蕭蕭。
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裡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
恍惚之間,讓人覺得到了鐵血殺伐的戰場,感受到了金戈鐵馬,氣吞萬裡如虎的豪邁雄壯。
李瑾瑜的技藝不甚高深,三和逸士十六歲時,就比李瑾瑜強了三倍。
但李瑾瑜親身經曆過戰場,吹奏出的絕非僅隻曲調,而是衝鋒陷陣、千軍辟易、所向披靡的壯誌豪情。
雖隻一人一簫,卻好似千軍萬馬呼嘯而來,竟壓下了梵音嫋嫋。
不!
不是一人!
不知何時,鐵飛花手中多出了一隻竹笛,輕輕應和李瑾瑜的曲調。
李瑾瑜的十麵埋伏,是攻必克戰必取的信心,鐵飛花的和聲,則好似勝利凱旋之後,揮舞的鮮花和飄帶。
若男女和聲楚漢爭霸,本該以霸王彆姬最契合,但兩人合奏十麵埋伏,卻也彆有幾分此戰必勝的張狂。
聞聽笛簫合奏,蕭峰隻覺得熱血沸騰,渾身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氣。
降龍十八掌原本最耗真氣,此刻卻隻覺得功力源源不斷,對降龍十八掌的感悟也隨之提升,威力越發強勁。
少林僧眾心中不滿,但他們先以梵音加持大悲,李瑾瑜和鐵飛花隨後以簫聲加持蕭峰,又有何不妥之處?
一邊梵音嫋嫋,一邊十麵埋伏,而在樂曲中間,一個灰袍老僧,一個昂藏大漢,正在進行殊死對決。
老僧隨手出掌,便是洶湧澎湃的金剛掌力,開碑碎石,無堅不破。
大漢掌出龍吟,降龍神掌的威力越來越強,勢如破竹,所向披靡。
梵音每提升一層,老僧出手便強勁一分,似乎有無量佛光加持。
簫聲每變幻一次,大漢出手便豪氣一分,似乎有千軍萬馬隨行。
兩人隨意一次飛掠閃避,便是十丈以上距離,隨手轟出一掌,必能擊碎數塊青石,掀起數百斤泥沙。
鳩摩智看得心驚膽顫,心說好在自己比較謹慎,否則雖不懼大悲,但數百僧人梵音加持,自己決計敵不過。
神山上人麵露苦澀,清涼寺的底蘊比少林差了太多,今日雖然借著哲羅星的胡攪蠻纏,記錄三門絕技,想要勝過少林,那也絕對是虛妄之念。
神山請來的那些老和尚,雖然也都頗為好武,但沒那麼強的好勝心,隻覺得見識這般武藝,著實不虛此行。
天竺的哲羅星波羅星,內心則是翻江倒海,浮想聯翩,極不好受。
波羅星以抄經為名偷盜秘籍,記錄下般若掌、摩訶指、大金剛拳,精心鑽研至今,但覺其中奧妙無窮。
今日少林出了這般變故,自己想來可以離開少林,回到天竺後,把這些武功改頭換麵,自己便是創功老祖。
回歸故鄉雖然歡喜,但眼見寺中寶藏如此豐富,一出少林山門,從此再也無緣得窺,卻是不勝遺憾。
尤其見到方正、大悲出手,更是覺得自己盜取的秘籍均是下等貨色,入寶山空手而歸,此後豈不日夜遺憾?
武學之道,便和琴棋書畫,佛學易理等等繁難奧妙的技藝學問無異。
愈是鑽研,愈是興味盎然,隻要得悉世上另有比自己所學更高一層的功夫學問,千方百計也要觀摩一番。
哲羅星則是覺得,天竺乃是佛門之宗祖,少林既然是佛門寺院,有這等高深秘籍,怎的不知孝敬祖宗?
那個大漢自稱少林出身,想來武功也都是少林傳授,既然是佛子,武功自然也該當返還給天竺才是。
心中雖如此思慮,但大悲蕭峰武功何等高深,尤其此刻鬥到激烈處,掌力分川斷海,驚得他目瞪口呆。
心中雖然有無量貪欲,但若讓他去索要秘籍,卻是沒有這個膽量。
其餘來訪賓客,見到這般打鬥,一來覺得大飽眼福,不虛此行。
二來覺得玄慈人品雖低劣,但經營能力著實不俗,竟為少林積攢下這般底蘊,封山未必會有太大折損。
三來也有人暗暗鄙視丐幫,中原遼國並非世仇,又結盟在即,便是蕭峰真的是契丹人,那又怎麼樣?
梵音鬥簫曲,掌力對掌力。
不知不覺間,已鬥了二百餘招。
大金剛掌和降龍十八掌,均是剛猛淩厲的掌法,並不以招式變化為勝。
可兩人比鬥至今,在保證勁力洶湧澎湃的同時,卻沒有半招重複。
驀的,李瑾瑜曲風一轉,吹奏出一曲極為輕快,極為瀟灑,極為淩厲,但卻與世上曲調決然不同的怪曲。
若說催發戰意,十麵埋伏本是最佳選擇,變換曲調是不智之舉。
可李瑾瑜曲調變化,蕭峰出手竟然比方才更加大氣磅礴,洶湧澎湃的勁道源源不絕,連大悲都有些發懵。
“唵!”
大悲口誦觀音菩薩心咒,精純真氣籠罩周身,幻化出千百掌影,恍若一尊千手千眼的觀音法相。
蕭峰雙臂微晃,豪氣衝霄,虎目一瞪,管他狂風暴雨、黃沙波濤、千手千眼,儘數以雙掌應對。
吞風吻雨,欺山趕海,踏雪淩波!
“嗷~~”
飛龍在天!
龍形勁力飛空而至,居高臨下碾壓而來,大悲周身佛光寸寸崩裂,千手千眼化為虛無,雙目低垂閉目待死。
“砰!”
掌力擊在大悲身上,大悲被一掌轟飛數丈,在地上砸出一個大坑。
眾僧正擔憂之時,卻見大悲顫顫巍巍從坑中爬起,苦笑道:“多謝蕭施主手下留情,貧僧輸的心服口服。”
卻是蕭峰最後一掌轟出,用的是力而不是勁,看起來雖然慘烈,但多是皮肉筋骨之傷,並未傷及經脈臟腑。
對於靈藥無數的少林而言,斷幾根骨頭,根本算不得是重傷。
蕭峰道:“冤有頭,債有主,大師與當初之事無關,我隻想誅惡首!”
李瑾瑜道:“下一局,誰來?”
“這一局,老衲擺一陣法!”
定睛看去,說話的是一個白須白眉的老僧,麵色略有淒苦,但其氣勢比之大悲、方正絲毫不遜。
戒律院首座,痛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