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
上古之城。
《周禮·夏官·職方氏》載:“東北曰幽州。其山鎮曰醫無閭,其澤藪曰貕養,其川河泲,其浸菑時。”
周武王平殷,封召公於幽州故地,幽州之地自此有“燕”這個稱呼。
燕昭王時秦開破東胡後,置漁陽、上穀、右北平、遼西、遼東等五郡。
隋唐時,幽州東夷都護府的軍事地位十分突出,隋煬帝在涿郡築臨朔宮作為行宮,三次用兵高句麗,都以涿郡為基地,集結兵馬、軍器、糧儲。
大唐一統天下後,對於幽州多有修整擴建,乃是邊關之地軍事重鎮。
按照朝廷文書,遼國皇帝耶律洪基為了表現誠意,會親自帶人來迎接。
既然遼國皇帝親自迎接,若是急急忙忙趕路,反倒有損他的臉麵。
況且幽州本就是邊關之地,送親使團在此等候,也是合情合理。
這麼合情合理的事,李瑾瑜當然不會拒絕,幽州刺史當然也早就準備。
使團到達幽州城三十裡外,幽州刺史已經帶人迎接,街道已經清理好,不該出現的人或物,也已清理乾淨。
相比於做事粗暴、貪財好利的那個替身,劉金的能力顯然更勝一籌。
哦,現在要叫他——方謙!
劉金就是方謙,方謙就是劉金。
雖然被囚禁三年,但畢竟是越王府的幕僚,劉金在禮儀方麵絕無缺漏。
幽州刺史,三品大員,封疆大吏。
卻沒有擺出任何的架子,待人接物彬彬有禮,麵上總是帶著和藹笑容。
即便是李瑾瑜,也沒能從他身上挑出任何毛病,按照劉金的安排住進館驛之中,讓李元芳安排金吾衛巡視。
……
夜,刺史府!
劉金聚起一杯酒,笑道:“幽州地處邊陲,連年征戰,百姓貧苦,酒菜比較簡陋,還請諸位將軍勿怪。”
李瑾瑜道:“哪裡哪裡,若是在這邊塞之地,大魚大肉、海參鮑魚,豈不說明咱們全都是貪官贓官?”
劉金笑道:“久聞李子爵風趣,今日得見,果然是風趣的很啊。”
李瑾瑜道:“方刺史卻與傳聞有些許不同,看來傳聞也不可儘信。”
劉金道:“唉!這也無奈,想來是某些同僚,或者被辦過的案犯,故意編排出來的吧,我早就已經習慣。”
李瑾瑜道:“當官可真是難,當貪官有人抓你,當清官過得清苦,還會被人胡亂編排,怎麼就這麼難。”
劉金道:“倒也不儘然,如果能如同子爵那樣,出門撿到寶藏,不僅過得多姿多彩,也無人能說些什麼。”
李瑾瑜道:“這可不就是被人編排的?我若出門就能撿錢,這一路走了這麼久,怎麼一錢銀子也沒撿到?”
劉金道:“或許明天就撿到了。”
李瑾瑜道:“說得好,如果我能撿到幾百萬兩銀子,一定會把這些全都送到刺史府,供給刺史治理幽州。”
劉金道:“那我就卻之不恭了。”
酒宴過後,各自離開。
劉金冷笑一聲,回去休息。
李瑾瑜小聲吩咐道:“元芳,布防巡夜讓史文恭負責,你盯緊方謙,我總覺得這個方謙非常的不正常。”
李元芳道:“怎的不正常?”
李瑾瑜道:“他身上有傷,非常非常嚴重的皮肉傷,傷口塗抹的傷藥,乃是價值萬金的絕品良藥。”
李元芳有些疑惑。
對於武者而言,皮肉的損傷並非是重傷,提及重傷多是經脈穴位。
但不是說皮肉傷無所謂。
皮肉傷積累到一定程度,哪怕體內有一口精純先天元氣,也必死無疑。
更何況這位“方刺史”,隻是一個文弱書生,不是什麼高手武者,皮肉傷對他而言,確實算是重創。
另有幾點疑惑。
方謙名聲極差,卻甚少受到參奏。
到了此地之後,卻又發現方謙表現出的姿態,和流傳的名號大不相同。
今日表現出清廉姿態,準備的酒飯一般般,但先前迎接使團時,擺出來的場麵,消耗絕對不算小。
又是黃土墊道,又是淨水潑街,再加上屏退百姓,安排花籃、鐘鼓樂器。
粗略一算,能準備二百頓飯。
如今李瑾瑜又說,他不僅受到嚴重損傷,而且用得起價值萬金的傷藥。
李瑾瑜家中有神醫,有資財,他說傷藥價值萬金,那一定價值萬金。
用得起這麼貴的藥,擺得起那麼大的排場,卻故作清廉姿態,若說這位方刺史沒問題,絕對不可能。
李元芳道:“他或許有問題,但咱們此行是為了護送公主,如果這般節外生枝,會不會出現些問題?”
李瑾瑜道:“不查才有問題,莫要忘了,再過兩三天,遼國皇帝會親自來接公主,雖然不會來幽州,但幽州的距離實在是太近,也太過危險。”
李元芳道:“我明白了。”
另一頭,得了任務的史文恭,覺得李瑾瑜認可他的功勞,要提拔他,手持長槍親自巡視,不放過一點缺漏。
這也無奈。
李瑾瑜帶來的三個教頭。
盧俊義腦子全是肌肉,最擅長的事情就是莽,好處是特彆聽話,缺點是不會拐彎,要給他安排好一切命令。
林衝性子最老實,也比較沉穩,但若論做事能力,也是隻會聽命令。
當初在周侗門下學藝,盧俊義林衝學的都是武藝,唯獨史文恭學了一些兵法韜略,腦子相對而言更加活泛。
事實上,最擅長布置這些的,當然是南霽雲,不過南霽雲的才華,用到這種地方,那可就是大材小用了。
幽州一夜無事。
隻不過半空中不知何時,凝結了漫天陰雲,冬日初雪,即將降臨。
都說山雨欲來風滿樓,可此時冬雪將至,更是黑雲壓城城欲摧。
哪怕是盧俊義,也感覺到了那股異樣的壓抑,不過這和他沒什麼關係,因為他現在已經到了小連子山。
李瑾瑜當然也在小連子山。
任誰也沒想到,李瑾瑜竟然放著使團在幽州,帶著盧俊義去小連子山。
不過有南霽雲、李元芳負責,劉金則是在忙於“公務”,李瑾瑜隨便找了個理由,便可對外人“概不接見”。
盧俊義內心非常激動,畢竟李瑾瑜願意帶他出門,說明非常信任。
能得李瑾瑜信任,豈不升遷在望?
李瑾瑜緩步行在山間,偶爾看向周圍的山川景致,以及打柴的百姓。
過不多時,李瑾瑜尋到一條清澈的小溪,立刻順著溪水上行,行了約莫十幾裡山路,一座小屋悄然現身。
這座小屋平平無奇,隻是用木頭搭建的木屋,外邊有用石頭搭的灶台,還有用石塊打磨成的石桌石凳。
無論怎麼看,這都是尋常小屋。
甚至還有一種“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的高遠、縹緲、仙氣。
唯有一點破壞了仙氣,便是木屋後方開辟出方圓三十丈的廣場,廣場上擺放著杆棒、長槍、鐵鐧等武器。
李瑾瑜走到木屋外,對著木屋施了一禮:“晚輩李瑾瑜,求見周大俠。”
盧俊義聽了陡然一驚。
難道師父隱居在此地?他不是在湯陰縣收徒,隱居於湯陰麼?
“李瑾瑜?公子榜那個?”
木屋內傳出一個渾厚的聲音,並無任何威懾,唯有凝如山嶽的穩重。
“區區薄名,何足掛齒。”
“既如此,不妨一見。”
話音未落,木屋自行打開,一個容貌普普通通,身形普普通通的普普通通的人,緩步從木屋走了出來。
周侗!
天下三大槍法宗師之首。
沒見過周侗的人,絕不會想到,天下最強槍術宗師,會是這般模樣。
可想到他的傳奇故事,想到他那穩如山嶽的槍法,卻不得不承認,這種尋常中透出的穩重,反而更加的契合。
周侗非常的神奇,多神奇呢?
他的外號是“鐵臂金刀”。
沒錯,這個天下最強槍術宗師,初入江湖之時,竟以“鐵臂金刀”為號。
其實是因為他當時槍法未成,無法做到收發自如,出必殺人,因此以刀作為武器,逼急了才會用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