兗州東阿縣郊,程家老宅的簷角積著薄雪。枯山水庭中,程昱裹著褪色的灰鼠大氅跪坐石案前,青銅兵符在掌中泛著幽光。符身裂紋如蛛網密布幾乎破碎,二十年前皇甫嵩贈此符時,他還是個替主帥擋過箭的寒門裨將。
"先生,門外有客。"老仆遞來的名刺沾著冰碴,竹片邊緣裂口參差,倒像極了他這些年在夾縫中劈出的路。
程昱瞥見"展昭"二字,枯井般的眸子泛起漣漪。他抓起冷茶潑向庭中,水霧竟凝成兗州輿圖幻象——泰山方位的龍紋正緩緩凝實。"終究來了。"他喉間滾出低笑,袖中骨籌"啪"地釘入東阿縣位置,積雪簌簌驚落。
宅門外,徐晃勒住躁動的戰馬,玄甲上昨夜奔襲的霜花未化:"展先生,某聽聞程仲德連曹操的聘書都燒了,當真願見我等?"
“程先生是兗州寒門,應該是對於這一年劉使君治下變化感受最深的謀士了。”展昭裂紋瞳孔掃過門楣八卦鏡,鏡麵映出徐晃堅毅的眼神,初見徐晃時此人正被斬殺舊主楊奉的心魔所困,那日不過隻有五成實力,還是輕鬆奪魁。
"將軍可知,程仲德屠雍丘時,百姓在城頭為他立過生祠?"展昭回憶著暗閣搜集到的情報,血染戰袍的程昱將邪教的符咒投入火堆。"三縣流寇邪人以童男童女煉丹,若遲半日,青州怕不是又出一段慘案。"
徐晃握韁的手驟然收緊。月前在招賢閣武試,他一斧砍翻三人圍攻時,劉備親自斟酒相贈:"殺伐為護生,斬業非斬人“猶在耳邊。麵向眼前草廬,恍惚看到程昱腳下堆積的屍骸間竟生出青青麥苗。
"吱呀——"
老宅門扉洞開,濃重藥香混著沙啞嗓音飄來:"徐公明的斧頭既斬得開泰山匪,可斬得開這世道鐵幕?"
茶室內炭火幽藍,程昱烹茶的手穩如鐵鑄。沸水衝入粗陶茶碗時,才剛入內的徐晃忽然按住斧柄:"某有一問,先生當年屠城,可曾悔過?"
"悔?"程昱輕笑,茶筅攪出旋渦如血眼,"雍丘流寇食人肉練邪術,某遲一日,便多三百婦孺成鍋中羹。"他袖中骨籌幻化於虛空,勾畫出雍丘地形,"若將軍當時在,是斬儘邪祟,還是多等上無謂的半日?"
徐晃額角青筋暴起。他想起去年洛陽郊外,因遲疑放走一隊西涼潰兵,三日後那村落隻剩焦土。展昭適時按住他手腕,眾生瞳映出程昱身後浮動的血色卦象:"仲德先生的"決斷道",本就是亂世刮骨刀。"
"好個刮骨刀!"程昱擲盞於地,茶湯在空中凝成"兗州"二字,"你今日前來可知會了你家主公?劉玄德敢用我這把刀?他今日縱流民奪田,明日便要寒門掌印,這般離經叛道,不怕被士族撕碎?"
展昭指尖輕叩案幾,茶漬字跡炸成流民領粟場景:"所以需要能斬開混沌的斧,和能剜腐肉的刀。"他轉向徐晃,"將軍在楊奉帳下時,可敢斬殺克扣軍糧的士族子弟?"
徐晃瞳孔驟縮。記憶如潮水湧來,那日他將貪墨糧官的頭顱摔在楊奉案前,換來的卻是三十軍棍。半月前在兗州大營,自己斬殺強占田畝的士族子,劉備反將佩劍相贈:"法不容情,將軍無愧青天。"
"某的斧頭..."徐晃突然起身抱拳,玄甲鏗然作響,"願為玄德公斬開這鐵幕!"
程昱灰眸閃過一絲激賞,袖中骨籌飛旋成卦:"劉玄德可知,當年潁川書院論道,四姓子弟皆笑我寒門粗鄙?"他扯開衣襟,心口猙獰舊疤扭曲醜陋,這傷是替皇甫將軍擋箭所留,可士族奏表上,功勞儘歸他們門生!"
展昭瞳孔幽光流轉,門後的程氏宗祠上,破敗梁柱間懸著"忠烈傳家"舊匾,案前卻隻供著半塊黍餅。"仲德先生屠雍丘後自請貶謫,真正緣由怕是寒門將領難容於朝堂吧?"
程昱突然大笑,笑聲震落簷角殘雪。他將手重重按在石案:"當年我若肯跪舔袁氏門閥,何至於在此蹉跎十年!"說罷對著徐晃拂袖送客,"老夫與展先生還有局棋要下。"
見展昭對自己點頭,徐晃起身行禮走出門外,卻將長斧拎在手裡矗立在門口,好似一幢門神。看的展昭程昱兩個人莫名好笑,”公明是個可靠的漢子,為人忠厚嚴謹,有周亞夫之風。“展昭笑著解釋,聲音傳到徐晃的耳朵裡,身軀忍不住晃動了一下。
暮色浸透枯山水庭時,程昱執黑子落在"天元"位。棋盤霎時泛起血霧,每枚棋子都化作掙紮的魂影。"展君複,你可知老夫的"決斷之道"修到極致能見什麼?"他指尖白骨籌紮入棋盤,竟將魂影儘數吞噬,"是蒼生的死相,是異族入侵,山河破碎,是比如今更加殘忍百倍的漢人末日!"
展昭白子輕點,眾生瞳金光大盛。魂影在光芒中褪去血色,露出雍丘百姓生前的笑顏:"仲德先生困在死局太久了。"他忽然掀翻棋盤,任棋子滾落滿地,"何不看看活人的棋路?"
"玄德公要建的,是寒門庶子也能挺直脊梁的世道。"
程昱周身罡風驟起,老宅梁柱吱呀作響。他身後判官虛影朱筆懸空:"劉玄德能容我獨斷刑獄?能許我以殺止殺?"
"能。"展昭任由朱筆刺入眉心,將心中記憶展露在程昱眼前,泰山糧倉火光衝天。那日他提議坑殺縱火死士時,劉備按住他肩頭的手溫猶在:"若此殺可活萬人,昭之罪,備當共擔。"
血色判官轟然崩碎,程昱踉蹌扶住石案。由於展昭將心神展露,程昱敏感的發現了展昭身上的危險和熟悉的同類味道。
"原來殺道,亦有向生處。"程昱嘶聲低笑。他赤足踏碎棋盤,青銅兵符憑空飄起,與徐晃斧刃同頻震鳴:"告訴劉玄德,程昱這把刀,可是要飲儘天下該死之人的血!"展昭望著他身後逐漸凝實的獬豸虛影,那是"決斷道"臻至化境的象征,能辨忠奸,能斷生死。
子夜雪地上,展昭親手將兵符重新彆在程昱腰間:"仲德先生可知,為何玄德公能容你我?"
"因為他心裡裝的不是帝王業。"程昱抓起積雪擦去麵上血汙,寒門武將的崢嶸本色儘顯,"是千萬個在士族腳下掙紮的"人"。告訴玄德公,我會記住民貴君輕,也希望他能一直記住。"
展昭深施一禮,”暗閣所屬,從今日起儘歸先生,天下情報,全靠仲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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