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五年的春雷滾過官渡平原時,劉備的荊冠垂旒正掠過泥濘的轅門,已經在官渡守了半個冬天。
三萬青州軍沿著冰消雪融的河岸紮營,炊煙與戰馬的鼻息在晨霧中交織成鐵灰色的雲。徐榮單膝跪在剛支起的牛皮輿圖前,指尖沿著黃河故道劃出血痕:"斥候探得曹軍前鋒距此不足二十裡,領兵者是曹操本人。"
帳中炭火盆突然爆出火星,典韋的鐵戟在地麵犁出焦痕:"曹阿瞞這是要搏命!"
虯髯巨漢的咆哮震得帳頂霜屑簌簌而落,"他那五萬青州兵剛吞了西涼郭汜殘部,怕是連埋鍋造飯的功夫都省了!"
劉備摩挲著雌雄劍鞘上的螭紋,劍穗掛著的白玉環無風自鳴。
"袁本初的白狼騎到何處了?"他忽然抬頭,荊冠垂旒在晨曦中晃出細碎金斑。
程昱的骨籌紮進沙盤"黎陽"方位,濺起的赤砂凝成狼首形狀:"顏良的三萬先鋒已過蕩陰,但袁紹主力仍在鄴城大宴賓客。"
掌心泛起文氣青光,映出冀州軍旗上慵懶盤踞的玄蟒,"他在等。"
"等我們與曹孟德兩敗俱傷。"徐榮的雁翎刀劈開象征曹軍的黑旗,刀鋒堪堪停在黃河渡口,"末將請命率輕騎夜襲曹營,先把水攪渾!"
劉備的指尖突然按住刀背。
帳外傳來陳到操練白毦衛的呼喝,不知道什麼原因,陳到還是決定將自己的本部精兵起名叫做白毦衛,新磨的槍尖刺破晨霧的聲響利如裂帛。
"曹孟德敢禦駕親征,必是算準了袁本初的脾性。"他轉身望向東南方漸亮的天空,那裡有泰山匠作坊連夜運來的霹靂車輪廓,"子滿可知,為何獵戶要往狼穴裡扔火把?"
典韋撓了撓鐵盔:"把狼崽子熏出來?"
"是要讓母狼以為巢穴將毀,不得不提前撲殺。"程昱的灰眸掃過沙盤上蜿蜒的糧道,
"袁本初最為多心,若是一味地固守,屆時二人聯合我等必入險境,若我軍與曹軍廝殺慘烈,他反倒要疑心是誘他入彀的毒餌。"
帳簾突然被狂風吹卷,郭嘉裹著狐裘踉蹌闖入:"熒惑犯紫微,咳咳...主兩虎競食,一狼窺伺。"他蘸著咳出的血在輿圖上勾出三道弧線,"曹軍卯時三刻便會強渡!"
仿佛印證他的讖語,地平線驟然騰起狼煙。劉備按劍出帳,望見東南方曹軍玄色大纛已漫過枯草遍野的丘陵,最前排的虎豹騎重甲在晨光中泛著幽藍,顯然塗了遼東傳來的防鏽油膏。
"使君請看。"徐榮的刀尖挑起架在轅門的硬弓,三石弓弦勒入他結痂的掌心,"曹軍陣中那輛包鐵衝車,輪軸用的是泰山匠作坊流出的青銅齒輪。"
劉備的瞳孔驟然收縮。
月前糜竺曾密報青州有匠人叛逃,如今那衝車頂端的撞角正刻著"琅琊劉"的徽記。雌雄劍突然出鞘三寸,劍鋒映出曹操的鎏金車駕,那位總愛撫須談笑的故人,此刻正將令旗指向兗州軍營寨。
"擂鼓!"劉備的吼聲混著黃河驚濤傳遍三軍,"告訴曹孟德,故人來訪!"
戰鼓轟鳴如雷神捶地,陳到的白毦衛如銀龍出澗。這些近日方才整編的幽州殘兵,此刻竟以錐形陣直插虎豹騎側翼。徐榮的輕騎緊隨其後,遼東戰馬鐵蹄掀起的泥浪中,赫然藏著劉曄特製的蒺藜鐵網。
曹操的倚天劍劈開令旗:"斬劉備者封侯!"
虎豹騎的重甲洪流與白毦衛轟然相撞的刹那,陳到的亮銀槍突然變招橫掃。槍杆打在麵門,前排敵騎的麵甲瞬間被染成血色。
典韋的雙鐵戟趁機劈開陣型缺口,虯髯巨漢狂笑著將曹軍偏將連人帶馬砸進凍土。
"玄德公好算計!"曹操的冷笑自弩車後方傳來,他竟親自駕著那輛包鐵衝車突進,"可惜忘了許昌是誰的地盤!"
衝車頂端的青銅齒輪突然暴響,機括彈射出浸油火箭。
青州軍營寨的鹿角瞬間燃成火牆,熱浪扭曲了劉備的身影。
程昱的骨籌突然紮入沙盤"烏巢"方位:"他在逼我們調動後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