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熱熱鬨鬨非常喜慶的高考慶功宴結束了,成可欣進入了下一個生活的程序,恰當的說,是心靈程序。
哈爾濱中央大街附近的聖索菲亞大教堂,這個哈爾濱著名的街中風景,中外馳名的東正教大教堂,當年的隨軍教堂,這天,來了一個神秘的女人,幽靈一樣的女人。
她,戴著深深的墨鏡,整個麵部,被薄如紙翼的橘紅色的絲巾,包裹。步履沉重的,就像是從沒入膝蓋,黏糊糊的泥漿中走過一樣。
早在一個月之前,成可欣就跟教堂負責的人,定下了一個小小的密室,暫時的借用一段時間。
成可欣給教堂捐出幾萬塊錢,幫助教堂改善綠化環境。這是她做的一件慈善好事。類似這樣的好事,慈善的事,成可欣已經做了不下這一件。今後他要繼續做,做多件。
她堅信這樣的一個事:錢可以製造罪孽,但錢也可以隨後救贖罪孽。成可欣的確是這麼想的,然後也的確是這麼做的。
孩子們的高考慶功宴結束以後,每當白天或者晚上有空閒的時間,在家人不知情的情況下,成可欣就就像一個幽靈一樣,悄然來到聖索菲亞大教堂的這間密室裡。
每次進入這個小小的密室,她先是跪下,跪累了,然後再坐下。
她就開始任由自己的眼淚肆意的流淌。甚至趴在桌子上,或者靠在椅背上,無所顧忌的痛哭失聲。因為沒有熟悉的人看到,也沒有熟悉的人聽到。
唯獨在這裡,她可以把自己非常自由輕鬆的放任。無所顧忌勇往直前。抖落一地星辰,低頭一看,這星辰,隻是自己這一輩子的心酸往事和傷痕累累。
她在家裡不能哭,在單位裡不能哭。在街道上不能哭。在陽光下不能哭,在月光下也不能哭。唯獨在這裡,可以毫無阻攔的哭,毫無避諱的哭,掏心掏肺的哭。
可以想哭就哭,想哭多久就哭多久。
教堂的人很理解她,都不過問什麼,也不去打擾她,所以這裡非常的寧靜。可以非常放心的哭。可以非常任性的哭。
這裡是她心靈的避難所。
這裡是她眼淚的蓄水池。
成可欣就把一顆懺悔的心,安然的暫時存放在這裡。在這裡,任由精神世界裡風吹日曬,雨雪冰霜,任由精神的皮鞭抽打她久已麻木的神經和良知。
成可欣誠心誠意的做禮拜。跪在地上,雙手合十。嘴裡沒有念叨什麼,但心裡確實有座泰山,連一塊兒滾石都不曾落下。
做完禮拜之後,就一直跪在那裡。直道雙膝實在承受不住跪著的壓力。然後,她就坐在椅子上,任由自己的眼淚奔流,失聲痛哭。一定是哭出聲音來,不再壓抑,不再隱藏。是撕心裂肺的,也是痛徹心扉的那種。
有時候她是一邊哭,先是痛徹心扉的哭,然後是抽噎著呼吸都很困難的哭。一邊用雙拳捶打著桌麵。或者是用雙手拉扯著自己的頭發。或者是用額頭去磕碰桌麵。
幾個小時過後,哭完了,特彆的舒服。
不哭,她就會死。死的感覺特彆強烈。
成可欣現在對大女兒唯一有印象的,就是大女兒吃她的奶水時,眼睛黑亮亮的,一直盯著媽媽看,深情的,深情看著這個給她哺乳的女人,似乎早就認識和依賴這個給她奶水吃的女人了!
雖然女兒當時隻有三四個月大,但是每次成可欣急匆匆的回來給她喂奶,她看到了,就張開小手撲奔媽媽。興奮的不得了。
大女兒這深情的黑眼珠,黑亮亮的一雙大眼睛,痕跡很深的雙眼皮,早就把成可欣的心給萌化了。當現在的成可欣在夢中在哭泣中回想起來,她就好像回到了當時一樣。
就這樣做一個幸福的媽媽,給可愛的女兒哺乳,難道不好嗎?這是一個女人,最幸福的舐犢情深。
可是給女兒喂奶的時間隻有半個小時不到。大女兒根本沒有吃飽,孫玉就必須要離開。年輕的,少女時代的成可欣,怎麼來的還得怎麼回去。火熱的階級鬥爭的戰場在等著她,為了保住性命她必須及時返回。
從批鬥會現場抽空趕回來,給女兒喂完奶之後,她又急匆匆的趕回到批鬥會現場。
有兩三次批鬥會,是孫玉組織的對薑進酒和路雨潔的批鬥。後來這兩個人化名為蔣雨田和李潔清,拚命逃離,四處流浪。這兩個人就是這個嬰兒的親生父親和養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