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閔國這話說的曖昧，寧水芸在車裡都有些坐不住，故意側頭不去看男人，卻見車子從三中門口開過，她的眼睛一下就收不回來了。
盯著學校的大門，一直往回看，衛閔國手機響了剛要接起餘光看到寧水芸幾乎趴在玻璃上，順著她的視線去看，就看到了三中一閃而過的大門，出聲讓張叔停車。
車子突然停下，寧水芸疑惑的看向衛閔國。
衛閔國打開車門，“下去看看吧？”
“不了吧。”寧水芸嘴裡說著不了，目光卻仍舊落在校園的方向。
衛閔國直接下車，繞到寧水芸這邊幫她打開車門，“下去轉轉。”
“可以嗎？”寧水芸嘴上說可以嘛，身體已經誠實的下了車，跟著衛閔國朝學校門口走去。
二十年過去了這裡已經大變樣，但是門口那麵巨石上刻著的寧靜致遠、厚德載物，經過時間的洗禮透出歲月的質樸，讓這不起眼的第三中學也有了彆樣的厚重感。
寧水芸忍不住伸手輕輕觸碰。
上一世她再沒有回來過，三中像是留在心底的一座伊甸園，是她晦暗人生中最燦爛的歲月。
“要進去看看嗎？”衛閔國見她留戀的輕撫那塊石頭，聲音都柔軟了幾分。
寧水芸恍惚抬頭，“可以嗎？”
“當然。”衛閔國說著牽起寧水芸的手朝大門走去。
門衛老大爺戴著老花鏡，“你們乾什麼的呀？”
寧水芸一下緊張的捏住了衛閔國的手，就聽男人無比坦然道，“高二三班寧盼盼的家長。”
“噢，登記一下。”老大爺指了指窗戶前的本子，衛閔國彎腰快速簽完表格，道了謝帶著寧水芸大搖大擺的進了學校裡。
寧水芸驚歎，“這樣也可以？要是大爺說沒那個孩子怎麼辦？”
衛閔國沒回答寧水芸，隻是帶著她往校園裡走，路過光榮榜，寧水芸打眼就看到寧盼盼三個字，再看是一張稚嫩可愛的小臉，她訝異的望向衛閔國，“衛先生你怎麼知道的？”
“衛氏旗下有自己的公益基金，每年資助的學生我都會親自篩選。”衛閔國說的輕巧，寧水芸卻知道這一舉動會給上不了學的孩子帶去多大的希望。
忍不住側頭去看男人，都說商人重利，可越是相處寧水芸越是發現在衛先生那張冷肅的臉上有一顆最柔軟的心。
衛閔國感覺到寧水芸投在他身上的視線，輕笑著問，“彆崇拜我。”
寧水芸，“……”
突然想起少年時代流行的那句又土又俗的中二段子，彆崇拜哥，哥隻是個傳說。
對上衛閔國的這張貴氣端肅的麵龐，寧水芸沒忍住輕笑出聲。
衛閔國垂眸看她，寧水芸笑得身體微顫，忙轉移話題，“這個孩子很優秀吧，你記得這麼清晰。”
隻是隨口一問，沒想到衛閔國卻沉默下來，好一會輕語，“她原名叫寧盼兒，資助的時候家裡正要給她退學。”
“寧盼兒……”寧水芸低低重複。
再仰頭看光榮榜上那張稚嫩的小臉，眼眶微微一紅。
招娣、盼娣、盼兒、招兒、引男、若男……不一樣的名字，卻傳達著同樣的深重意願，那就是對兒子的渴望。
也是這種根深蒂固的渴望，注定這一群女孩更苦更艱難的一生。
二十年歲月過去了，可很多女孩子的命運仍舊被禁錮著。
“謝謝。”寧水芸低低的道謝。
她這謝謝說的沒頭沒腦衛閔國卻聽懂了，大手拍拍她的肩膀，“我們過去看看。”
“好。”寧水芸跟著衛閔國走在校園，時不時有郎朗的讀書聲傳來，寧水芸滿目的懷念。
她上學那會，三中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職業中學，學校教學樓也隻有兩層，哪像現在樓體高大恢弘，加上初中部，已經有點大學的體量了。
“呀，閔國？是閔國嗎？！”兩人走著，突然一個驚喜的聲音響起。
寧水芸順著聲音望去看到個戴著厚重鏡片的老教師，不等他們反應，對方已經快步走了過來，端詳了眼衛閔國，聲音愈發激動，“果然是你這小子，怎麼突然過來，也不跟學校打個招呼？你捐建的那個圖書館馬上要開館了，我帶你去參觀參觀？”
“樊老師，今天是私人行程，就不叨擾您和學校了。”衛閔國一改平日的冷淡，非常客氣恭敬的說。
樊老師一聽，目光落在寧水芸身上，“這是……你太太？”
寧水芸已經認出眼前的人，是她當年的數學老師，曾經對她寄予厚望，可最後她卻讓他失望了，一時局促的低著頭，又聽到老師誤會了她和衛先生的關係，忙要解釋，衛閔國卻先一步點頭，“嗯，我太太寧水芸。”
不確定小寧願不願意和老師相認，衛閔國隻介紹了名字。
樊老師很欣慰，“你可算願意結婚了，就是……”樊老師抬抬眼鏡，盯了寧水芸兩秒，“你太太跟我以前教的一個丫頭有點像，也不知道那丫頭現在在哪兒呢？”
寧水芸頓時眼眶一紅，微微側頭，衛閔國忙跟老師道彆，“我就帶她來母校轉轉，下次再去拜訪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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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避開了人，寧水芸的眼淚再不受控的往下掉。
衛閔國也不阻止，由著寧水芸掉夠了金珠子才伸手輕輕替她擦臉。
寧水芸聲音有些哽咽，“我初中進來的時候底子差，爸媽又不讓上，鬨得厲害，學校怕麻煩不肯要我，爺爺求了校長，校長不同意是樊老師替我求的情，後來我被家裡賣給周耀宗，他騎著自行車日日來家裡鬨，可最終我還是讓他失望了。”
她如今甚至不敢抬眼正視自己的老師。
衛閔國越擦寧水芸眼淚越多，原本還想帶她去寧老爺子當初的小吃店看看，看能不能想起點他，可看她隻是看到樊老師就崩潰成這樣，還是忍了下來。
寧水芸好不容易控製住自己的情緒，卻忍不住哽咽著不甘心的問，“為什麼啊？為什麼啊！”
還有爺爺……
她甚至不敢再去三中的後門，去看看爺爺曾經開店的地方。
爺爺去世後再也沒有人愛她，而她最終也讓爺爺，還有所有對她有期待的人失望了。
她活成了自己年少最窩囊最討厭的樣子。
衛閔國心疼的伸手將她擁進懷裡，“小寧你才四十歲，人生的路還很長，你一定可以的。”
“我可以嗎？”寧水芸忍不住仰頭問。
衛閔國點點頭，“小寧那麼優秀，一定可以活得很好。”
離開三中，寧水芸眼眶還是紅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我剛才失態了。”
衛閔國看著女人紅紅的眼尾，雖然被歲月洗禮，卻仍帶著幾分少女的嬌羞，抬手揉揉她的腦袋，“走吧。”
寧水芸點頭，隻是上了車腦海裡還時不時響起衛先生剛才安慰她的話，你才四十歲，人生的路還長，一定可以活得很好。
她……真的可以嗎？
就在寧水芸胡思亂想的時候，衛閔國的手機響了起來，看了眼號碼衛閔國皺眉卻沒接。
寧水芸擔憂，“是不是耽誤你工作了？我們快些回去吧。”
衛閔國直接摁了掛斷，“彆亂想，廣告電話，你累嗎？車程不短，睡一會吧？”
寧水芸沒拒絕，她最近特彆容易困，早上雖然九點才醒，可剛哭了一陣又生出倦意。
衛閔國拍拍腿，讓寧水芸枕著睡。
寧水芸愣了下，衛閔國已經將她摁在了自己大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