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底那幾塊散發著柔和銀光的銀心石,靜靜地躺在清澈的水中,如同沉睡的星辰,吸引著蕭玉辰的全部心神。一絲壓抑不住的喜悅在他胸中升騰,衝擊文宗境的道路,似乎在這一刻清晰了許多。
蕭玉辰緩緩吐出一口氣,努力平複因這意外發現而有些激蕩的心緒,邁步走向池邊,準備先取一塊出來仔細查看。
指尖剛觸及池水,一股砭人肌骨的寒意便從池塘對岸無聲襲來,帶著不容錯辨的警告!
蕭玉辰心中一凜,腳下卻未退縮,體內文氣已自行流轉,護住周身。他目光一凝,望向那寒氣襲來的方向。
池塘對岸,一塊被幽藍苔蘚覆蓋的巨大岩石之後,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探出了一顆小巧的、呈三角形的蛇頭。
那是一條通體雪白的小蛇,其鱗片在苔蘚的幽光映照下,潤澤如玉,不染纖塵。
唯獨那雙豎瞳,卻呈現出一種令人心悸的赤紅,如同兩點燃燒的火焰,正一動不動地盯著蕭玉辰這個外來者。
“嘶……”
一聲低沉的、帶著威脅意味的嘶鳴從那蛇口中發出,細長的蛇信如同暗紅的閃電般吞吐不定。它的身體也從岩石後緩緩遊弋而出,體型並不算龐大,約莫有成年人手臂粗細,一米來長。
然而,其身上散發出的那股陰寒之氣,卻讓周圍發光的苔蘚都似乎黯淡了幾分,空氣也仿佛凝滯了些許。
蕭玉辰心中一動,這條雪白小蛇,莫非便是這些銀心石的守護者?
他能感覺到,這條小白蛇身上散發出的氣息,其實力恐怕不弱於人族大儒境的修士,甚至猶有過之。對於目前的他而言,若真是動手,即便能勝,也必將是一番苦戰,且不說會耗費大量心神,一旦動靜過大,引來洞外那些妖崽的恐慌,更是得不償失。
更重要的是,蕭玉辰從那雙赤紅的蛇瞳深處,隱約捕捉到了一絲……並非純粹凶戾的東西,那似乎是……一種深藏的孤獨與不安?
蕭玉辰緩緩收回了伸向池水的手,靜靜地站在原地,目光平和地與那雙赤紅蛇瞳對視,並未流露出半分敵意或慌亂。
片刻後,他嘗試著放緩語氣,聲音儘可能平和地在洞穴中輕輕回蕩:“你好,我並無惡意。隻是無意中闖入此地,看到這些奇特的石頭,有些好奇。”
雪白的小蛇歪了歪那顆小巧的頭顱,赤紅的豎瞳依舊一眨不眨地鎖定著蕭玉辰,似乎在仔細分辨他話語中的每一絲情緒。它並未立刻發動攻擊,但周身那股令人不適的寒氣卻絲毫未減,依舊保持著高度的戒備姿態。
蕭玉辰見它沒有進一步的攻擊行為,心中稍定,知道直接的言語解釋恐怕難以立刻取得信任。
他腦中靈光一閃,想起了在鴻蒙書院中教導那些蒙昧幼崽時的情景。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種在書院教習時特有的、帶著溫潤文氣和獨特韻律的語調,緩緩地念誦起來。他念的,並非什麼高深莫測的經文奧義,而是一段他自己依據這個世界的基礎文字和簡單道理,為啟蒙妖崽而編撰的簡短童謠:
“月兒彎,照水灣,星兒閃,掛山巔。小蛇小蛇莫心焦,先生與你把話聊。池中石,亮晶晶,非是誰人獨占清。你借此物驅寒苦,我取微光暖路行。善念結緣心歡喜,惡念一動兩傷情……”
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特的韻律,在幽靜的洞穴中輕輕回蕩。小白蛇血紅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縮了一下,原本緊繃的、仿佛隨時都會發動攻擊的身體,不自覺地放鬆了些許。它從未聽過這樣的“聲音”,不帶任何殺伐之氣,卻能讓它因常年忍受寒毒而躁動不安的心,漸漸地、一點點地平靜下來。
蕭玉辰見它神情微動,知道自己的嘗試似乎有了一些效果。他沒有停下,念誦完童謠後,便從懷中取出一塊在書院教學時常用的、巴掌大小的乾淨石板,以及一根用堅硬妖木削成的“炭筆”。
他席地而坐,就在那片散發著幽藍熒光的苔蘚之上,用炭筆在石板上,一筆一劃地寫下了幾個最簡單、也最基礎的象形文字,比如“山”、“水”、“石”、“友”。
每寫下一個字,他口中便會用同樣的、帶著文氣韻律的聲音,輕輕念出字音,並簡單解釋其形象與含義。
“你看,這個字,是‘山’,就像我們頭頂的這座大山,高高大大。”
“這個,是‘水’,就像眼前這個清澈的池塘,能映出你的影子。”
“而這個,是‘友’,代表我們可以……像山和水一樣,互相陪伴,互不傷害。”
雪白的小蛇,不知何時,已經悄悄地從岩石後完全遊了出來,停在距離蕭玉辰數步遠的地方,三角形的小腦袋微微昂起,赤紅的豎瞳一眨不眨地盯著石板上那些不斷出現的黑色符號,以及蕭玉辰那張帶著溫和笑意的臉龐。
它細長的蛇信吞吐的頻率明顯慢了下來,眼中最初的戒備與敵意,也漸漸被一種濃厚的好奇所取代。
蕭玉辰沒有急於求成,隻是耐心地、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那些最簡單的字詞和道理,將文氣中蘊含的平和與善意,以一種最柔和、最沒有侵略性的方式,緩緩傳遞給眼前這個孤獨而警惕的生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