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堂之內,因蕭玉辰那番對妖族古老秘聞的詳儘解答,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炎虎那雙銅鈴般的虎目死死地盯著蕭玉辰,震驚、懷疑、不甘……種種複雜的情緒在他那張威嚴的虎臉上交替閃現,最終,他重重地哼了一聲,似乎想以此來掩飾自己內心的波瀾。
“算你……有幾分見識!”炎虎的聲音依舊低沉,但比起最初的盛氣淩人,已然少了幾分不容置疑的霸道,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凝重,“不過,知道些故紙堆裡的東西,不代表你就能教好我妖族後輩!我妖族,重實力,更重傳承!你人族的文章,終究是人族的,未必適合我等!”
他話鋒一轉,目光再次變得銳利起來:“蕭玉辰,你若真有本事,便當場寫一篇能讓我妖族,尤其是這些幼崽們,都能聽得懂、有所悟的文章出來!若隻是些空洞的說教,或是故弄玄虛之言,休怪本將不客氣!”
這顯然是最後的考驗,也是最直接的考驗。
蕭玉辰神色平靜,對著炎虎微微頷首:“將軍所言甚是。教化之道,本就應因材施教,入鄉隨俗。既如此,蕭某便獻醜了。”
說罷,蕭玉辰也不推辭,轉身走向講台旁一張臨時搬來的、還算平整的石桌。有眼尖的妖族幼崽連忙將先生常用的石板和炭筆遞了過去。
蕭玉辰並未立刻動筆,而是閉目凝神了片刻,仿佛在構思,又仿佛在調動體內的某種力量。再睜眼時,他眼中已是一片清明。
他手持炭筆,並未在石板上疾書,而是一筆一劃,寫得沉穩而有力。隨著他的筆尖在石板上遊走,一種淡淡的、卻極為純淨的文氣波動,開始從他身上彌漫開來。
這一次,蕭玉辰寫的不再是簡單的啟蒙文字,而是一篇結構相對完整的短文。其標題,赫然是——《論妖性與靈智》。
炎虎身後的幾名識些文字的虎妖護衛,看到這個標題,不由得麵露古怪之色。妖性?靈智?這人族想說什麼?
待蕭玉辰寫完最後一個字,他輕輕放下炭筆,拿起那塊寫滿了字的石板,轉向講堂內的所有妖族,包括門外那些聞訊趕來、伸長脖子圍觀的妖族。
他深吸一口氣,然後,用一種比平日授課時更加醇厚、更加富有韻律的聲音,朗聲誦讀起來:
“天地有靈,萬物有性。妖者,稟山川之精,受日月之華,其性勇健,其力磅礴……此乃天賜,亦為本真。然,性勇則易怒,力磅礴則易驕。若無靈智導之,則勇化為戾,力變為狂,徒增殺伐,終害己身……”
蕭玉辰的聲音,仿佛帶著一種奇異的魔力,每一個字吐出,都不僅僅是聲音的傳遞,更伴隨著一股溫潤如水的文氣,如春雨般悄無聲息地融入空氣之中,拂過在場每一個生靈的心田。
“何為靈智?非獨人有,萬物皆存。草木向陽而生,是為求生之智;獸鳥趨吉避凶,是為避禍之智。我妖族,生而聰慧,更應開啟靈明,辨是非,知善惡,明事理……以靈智駕馭妖性,則勇而不莽,強而不暴。如猛虎添翼,蛟龍點睛,方能真正逍遙於天地之間,得大自在,享大長久……”
隨著蕭玉辰的誦讀,那股文氣越來越濃鬱,仿佛在整個鴻蒙書院的上空,形成了一個無形的、充滿著祥和與啟迪意味的力場。
那些原本因炎虎到來而驚恐不安的妖族幼崽們,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他們或許並不能完全聽懂文章中的每一個詞句,但那聲音中蘊含的平和力量,那文氣中散發出的啟迪意味,卻讓他們躁動的心靈得到了安撫,眼中也漸漸露出了思索和向往的神色。
就連那些圍觀的成年妖族,此刻也大多收起了看熱鬨的心態,不少妖臉上露出了沉思之色。他們中的許多,一生都在憑借本能和力量行事,何曾想過“妖性”與“靈智”之間竟還有如此深刻的聯係?
炎虎站在講堂中央,那張威嚴的虎臉上,神情變幻不定。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這人族書生誦讀文章時散發出的那種奇異力量,並非妖力,也非尋常靈氣,而是一種能夠直接觸及靈魂、引人深思的力量!
這種力量,讓他這個習慣了用拳頭和咆哮解決問題的虎族悍將,也感到了一絲莫名的觸動。
他甚至發現,自己體內那股因為憤怒和戒備而躁動不安的妖力,在這股平和文氣的影響下,竟然也緩緩平複了許多。
整個鴻蒙書院,都沉浸在這種奇妙的氛圍之中,隻剩下蕭玉辰那清朗而富有韻律的誦讀聲在回蕩。
然而,就在這氣氛逐漸緩和,連炎虎的目光都變得柔和了幾分的時刻——
“妖言惑眾!殺此人族!”
一聲尖銳刺耳、充滿了極致仇恨的唳叫,如同平地驚雷般炸響!
緊接著,一道迅疾如電的黑影,帶著淩厲無匹的殺氣,從書院外圍觀的妖群中猛然衝天而起,如同一隻捕食的蒼鷹,直撲講台前手持石板、正在誦讀的蕭玉辰!
那是一隻體型不算巨大,但雙翼展開卻足有數丈的黑色鷹妖!它雙爪如鉤,閃爍著金屬般的寒光,一雙鷹目赤紅如血,充滿了瘋狂的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