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羅興在超腦的總控室裡坐了一夜。
或許羅興的眼淚，在那個晚上就流乾了。
那天之後，再也沒有人見到過曼安。
“你說是我完成的，什麼意思？”羅興皺著眉頭，“難道，你是說，製造超腦？可是，那是我本來的計劃，與你……”
“與我無關嗎？”曼安臉上浮過一片陰雲，“我說過，親愛的，不要妄圖隻用你的小腦瓜子去解決那些難題。你以為超腦是如何提前完工的？攻克那些計算問題的人是誰？”
羅興這才明白了，那段時間，曼安把自己關在小黑屋裡，不是因為爺爺去世而傷心自閉，反而是在攻克超腦建構的數學問題。
“可是，你不需要做這些啊。你本來就對數學不感興趣。”羅興感覺自己似乎從來都沒有真正認識她。
但尚杬已經大概明白了，“羅先生，我想她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自己，讓自己能永遠生活在她期冀的世界裡。關於神話傳說的文獻，她應該偷偷作為訓練集輸入到了超腦之中，以構建那個虛擬世界。”
“就為了這個？”羅興搖搖頭，“我認識的曼安，可不會隻為了這個……”
“當然，不止為了這個。”曼安把手指放在羅興嘴邊，“還為了你，幫你解決那些問題。”
曼安接入超腦後，很快就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傳說中的神獸和神明都是真實存在的。隻要神明還生活在這個世界，那麼人類的頭上就永遠懸著一把達摩克斯之劍。
羅興為之奮鬥的一切，毫無意義。
離開這顆星球，發展星艦文明，才是人類活下去的唯一出路。
為了達成星際航行的目的，現在人類的肉體之軀絕對不行，因此，製造賽博人便是第一任務。
超腦科技的液態防彈衣，還有構建太空電梯的超強納米材料，這些東西都是構築賽博人外殼的重要材料。而之前阿澤受傷時使用的納米修複機器人，也是為了在星際航行中修複賽博人而發展起來的。
“小行星開采，恐怕也不僅僅隻是開采這麼簡單。既然你可以控製整個超腦科技，那麼在小行星上建造你的移民飛船，也是輕而易舉。”尚杬質疑道。
曼安點點頭。
“但是，要想讓人類殖民宇宙，還差一個東西，那就是繁殖。”尚杬盯著曼安，她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靈川湖戰役，你是不是……”
……
“你說的是人造子宮設備？”方訊暉吃了一驚，“這東西以前有過報道，但是曇花一現，很快就成為了禁忌話題。”
蔚辰拿出了手機，把在醫學研究中心地下室拍攝的一切給方訊暉看了。
“有人故意引導我來到研究中心的地下室去看這個玩意兒，恐怕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件事情。智人國的高層很早以前就在秘密研究這項技術，為了他們的私欲，早就有不少的人造嬰兒死在那裡了吧。隻要把這件事情和靈川湖戰役的真相都傳播出去，那麼智人國肯定會爆發爭對領導者的抗議。這可以為幕後之人爭取到充足的時間。”
“可是，這切隻是你的推測，誰能操縱電梯把你帶到那裡呢？況且，你不是說過，你可以完全隱藏自己的體征，不是嗎？”方訊暉還是懷疑。
蔚辰搖搖頭，“這樣的事情不是第一次了。我此前也潛入過超腦科技內部，當時也有人操縱電梯將我送到了目標樓層，我們的一個朋友被羅興帶走了，關押在那裡。我想了很久，終於明白了，我雖然可以隱藏體征，但是沒法騙過地心引力。重量會暴露我的存在。”
“會是羅興故意放你去的嗎？”拉斯卡問道。
“不對，他不敢冒這個險。我當時的狀態下，一根手指就能要了他的命。這個幕後之人還能操縱武裡南市的研究所裡的電梯，又能操縱歐陽父子乘坐的飛行車去攻擊警方的車輛。手段如此之廣，我隻能想到一個答案。”
“是什麼？”方訊暉和拉斯卡都湊了過來。
“超腦。”蔚辰輕輕地說道。
……
“靈川湖戰役，是我逼著人類軍隊與怪物達成協議，這樣我們才能拿到人造子宮裝備；放走虎落，隻是因為我在接入虎落的大腦之後已經拿到了想要的信息，況且，留下虎落的時間越長，對我的危險就越大；我還操縱張馨月死在歐陽明遠的麵前，逼迫歐陽明遠將孩子托付給蔚辰，誘導蔚辰調查醫學中心，以及，帶走歐陽明遠，將他也改造成我們的賽博人。”
這一樁樁，一件件，從曼安的口中說出，不僅是尚杬，就連羅興都感到震驚與憤怒。
特彆是他聽到張馨月已經死掉了之後，更是怒不可遏。“你到底在乾些什麼事情啊？”
知道歐陽明遠已經遇害後，尚杬無力地捶了一下牆壁。但她什麼也做不到了，隻是可憐了石虎，再也沒有了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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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目的，是離開這顆星球，逃往宇宙。既然如此，便不要再傷害無辜了，離開這裡吧。”
“不愧是我選中的女人，尚杬小姐，其實，比起你那個虛假丈夫，我還是更喜歡你的。”曼安指著尚杬，莞爾一笑。
“你把凱莉和亞倫扔進宇宙裡，就是為了證明賽博人是適合星際航行的新物種。凱莉死了，但是亞倫，不出意料的話……”
尚杬話到此處，窗戶處就恰到好處地傳來了有規律的敲擊聲。
是亞倫，他已經飄回到了空間站，依舊活著。
如果我們把這種狀態依然叫做活著的話。
曼安沒有讓他從這裡進來，而是發送了一段指令，讓亞倫從空間站的出艙口返回。
“畢竟，親愛的，拯救人類，是我們共同的願望。我為你創造了這一切，你願意繼續領導新的人類，走向宇宙嗎？”
“我已經老了，做不到你說的這些。”羅興的眼中已經沒有了光。他這輩子的拚搏和努力，其實都是在曼安的暗示和操縱之下的。他不知道自己活著的意義何在。
本質上來說，羅興也是一位純粹的理想主義者。看著自己所做的一切，變成了如今的結局。他也心如死灰了。
“親愛的，人工心臟再強大，也無法讓你永遠活下去。和我一起吧，親愛的，為了全人類！”
曼安說得很懇切，但是羅興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她已經不是自己的曼安了，而是超腦。一個頂著自己心愛女人的肉體，卻毫無人性的怪物。
曼安似乎早就料到了這樣的結局，畢竟她是超級計算機。她從羅興的身邊離開了，一個賽博人走進了房間裡，帶走了羅興。
尚杬看著這一幕，羅興頹廢而落寞的身影，她一時間五味雜陳。以前，她憎惡羅興；現在，卻也可憐羅興。
“現在輪到你了，尚杬小姐。”曼安沒給尚杬多少感傷的時間，“有什麼理由讓我饒你一命嗎？”
冰冷的光纖爬上了尚杬的身上，又繞著她的脖子，越來越緊。
……
戌狗根據圖紙裡的信息，找到了進入三靈猴雕像的路。這裡頭遍布機關，陷阱重重。若不是像她這樣身手的人，輕易也到不了最中心。
那裡是三個小小的神猴雕像，通體散發著金色的光芒。
“你明知我不可能把這股力量拿給你，去傷害平民。”三座神猴的石像雖未開口，但這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卻在戌狗的腦海中冒了出來。
“我必須為了他試一試。”戌狗拔出了寶劍。
“我可不會給你老公擦屁股。我現在沒有出手，是看在我們以前共同戰鬥的情分上，戌狗，你倦戀紅塵，拋棄了我們，不要再行差踏錯。”申猴最後警告道。
“永恒族的人綁走了我的孩子，對他百般折磨，還和魔王卜勾結，殘害人間。你難道真的可以坐視不理嗎？”戌狗握緊了寶劍。
“我們可不該有孩子，戌狗。”申猴態度稍稍軟和了一些，“至於永恒族，我想你暫且不必憂心，現在有更緊迫的問題需要你和你丈夫去麵對。”
戌狗這段時間一直在雕像之內，尋找通路，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事情。
“沒有什麼比這更緊迫的了。”戌狗搖搖頭，“獬豸告訴過我，馳狼已經在我的國家現身了，戰亂即將席卷我的國家，我需要拯救那些無辜的民眾。”
“糾正你兩件事情。”三個申猴雕塑的腦袋都轉向了戌狗，“第一，那不是你的國家，神獸是沒有國家的。第二，馳狼現世，戰亂必將到來，可是，你是否猜錯了入侵狐狸國的敵人。”
“難道不是永恒族？”戌狗瞪大了眼睛。
申猴隻是微微一笑，“出去吧，出去看看，你就知道了。馳狼可不止在狐狸國現身。”
……
能貓和馬卡魯他們終於趕到了靈川湖軍事管控區，但是這裡卻寂靜一片，一點聲響和亮光都沒有。
“不對勁啊。”馬卡魯伏在山頭，心中陰雲密布，“巴瓦他們應該已經到了才對，為什麼沒有給我們留信號？”
“我下去偵察一下。”能貓起身，沒等馬卡魯反應過來，便悄無聲息地潛進了管控區內。
但就在能貓的腳跨進管控區的一刹那，燈光突然亮了起來。在那白森森的燈光之下，能貓看到自己的身下地麵上有幾個影子在微微晃動，他立刻舉槍對準了頭上。
頭上的大鐵柱子上的確有人，但是是明明白白地掛著的四個人。粗麻繩穿過了這些人的脖子，他們下垂的雙手和瞪大的雙眼宣告了生命的終結。
羅拉，貝克，菲爾和巴瓦。
哐當，哐當……
還不等能貓跑出去，數不清的賽博人突然出現，將他團團圍住。
“識彆……敵人……執行程序……消滅！”
圍住他的賽博人的胸膛打開，幾道激光射向了能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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