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背誦張功甫的《梅品》,是算不上開金手指的。於王棣而言,重生的最大好處是記憶力遠勝前世。
就是不知道百年後愛梅達人張功甫想寫《梅品》時,卻發現有前人的珠玉在前,而且所言者恰是他心中所想,他會是怎樣的愕然,以及喪氣?
但他提前一百年讓《梅品》問世,雖然隻是一小段,也足以震住彆人了。
“說的妙,便是‘梅妻鶴子’也未有此等精妙雅言也……”李之問掀簾而入,身後跟著聶勝瓊以及她的一眾追隨者。
早前一刻,王棣品梅聲傳到隔壁,“宜稱廿六條”一出,聶勝瓊眼睛都亮了,顯然是深得她意。
李之問倒是猜中了她的心思,曉得她極想去往隔壁當麵聆聽那人的品梅高見,心裡雖有些酸溜溜的,仍是決定成全她,遂帶頭過來王棣這邊,也顧不得不問而掀簾而入的無禮之舉。
見到雅間的數人,李之問怔了證,話語戛然而止。他雖不認得王棣,王桐與王楠卻是認識的,父親與王安禮關係不睦,後輩之間的關係自也好不到哪去,平素遇見也不交流,井水不犯河水。今兒個可是有些尷尬了。
王桐等自然也不會理睬對方,王安禮將調知揚州,李察的非暴力不合作態度是直接原因。長輩被“擠”離江寧,雖然是平調揚州,但在某些人看來,至少在官家心裡,李察是比王安禮更得聖心的。
聶勝瓊並不認識王棣等人,見李之問默不作聲,也未想太多,盈盈一福:“小女子聶勝瓊見過各位郎君、娘子……冒昧問一句,先前品梅宜稱是哪位郎君高見?”
她嬌靨晶瑩如玉,肌膚勝雪,冰肌玉骨,仿佛吹彈可破,峨眉如一彎細細的月亮,齒如瓠犀,目若秋波流轉,雙瞳剪水,婉如清揚,千萬種思緒藏於其間,明亮動人。細小的潔白瓊鼻下,粉嫩可愛的櫻唇好似一朵美麗的花兒,嬌豔欲滴。
難得的是,她未施粉黛,卻依舊嫵媚動人,精致又顯清麗脫俗,豔若桃李,麗如春花,當真是“六宮粉黛無顏色”。
如此嬌美的容顏,便是王未、王末姊妹倆見了也是為之傾絕。
她口中出聲詢問,目光卻最終停在王棣身上,大概是認定了他是正主。
讓美女盯著看,饒是兩世為人、心靜如水的王棣也有些吃不消,咳了聲,道:“是在下謬論。”
“公子太謙虛了,適才那番話若非真正識梅之人怎說得出?”聶勝瓊絕對是個好學生:“既有花宜稱,想必是有花憎嫉的?還望公子不吝賜教。”
王棣微微一怔,這女子真“花癡”也。她的一對眸子似會說話,讓人不敢直視。這樣的年齡,在他的前世還是中學生呢,王棣為自己一瞬間的失神而暗覺羞愧。
美女有求,自是有求必應。
王棣乾脆花憎嫉十六條、花榮寵六條及花屈辱十二條一並講完。
梅生傲骨蘭報幽,竹攬清風菊耀秋。最是花中君子四,枝枝葉葉解煩憂。
四君子者,梅蘭竹菊也。華夏園藝綿延數千載,物種繁茂,風采紛呈,而文人雅士尤好梅蘭竹菊,其因何在?蓋此四物雖生於自然,而究其各自秉性,卻彆具君子之風。
而梅為四君子之首,壽可逾千載,枝乾虯曲,身姿蒼古,其芳愈寒愈媚,臨風寒勁挺傲然鐵骨,遇冰雪更添飄然風儀。
自古以來,文人好梅、頌梅者不知凡己,是為文人雅致也。
但王棣這番言語卻是說如何欣賞梅花,另辟蹊徑,偏偏說的有理有據,讓人不得不服。
“風送香來,香來而寒亦至;雪助花妍,雪凍而花亦凍。”末了,他又說:“吾以為:梅不畏寒乃出自天然,而寒香俱來更是造化奇絕,踏雪尋梅,嗬氣凝香,滿目嬌色,風雅至致哉!嗬嗬,今日雖無雪,但有清溪,有小橋,有鬆竹,正是賞梅佳時也。”
他望聶勝瓊一眼,未說出“美人淡妝簪戴”這一條,聽者卻是心領神會。
這位是誰?怎有如此見解?
見到李之問等人臉上大大的問號,王桐等人自是與有榮焉。
王未更是笑道:“三郎,想不到你還懂這些,真是出人意料啊。”
“三郎?”李之問的表情最為複雜,既為聶勝瓊尋到了愛梅“知音”而欣慰,又為自己不是這個“知音”而自怨自艾,聽王未言語,倒是知曉了王棣的身份:“可是介甫公大孫王棣王公子?”
王棣?跟隨李之問的那數位年青士子表情愈發精彩,望向王棣的眼神有羨慕,有好奇,還有嫉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