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七日,晴。
天剛蒙蒙亮,杭州城裡各家米店、糧鋪前已排了長長一條購米的隊伍。
辰時,西城某家米店門口,店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半。
隊伍騷動了起來,向前擠著。
一個夥計麵無表情的出來,將一塊牌子往柱子上一掛,返身走了回去,關門。
牌子上赫然六字:本店糧米售罄。
隊伍沉默了片刻,什麼東西在醞釀著,忽然哄地炸了開來。
“售罄?什麼意思?”
“開門,我們要買糧。”
“這家店有問題,是想囤積米糧好賣出高價……”
“就是,奸商,奸商……”
“再不開門就砸了它……”
瞬間,一石激起千層浪。隊伍如長蛇般扭曲,最終潰散,全擠在米店門口,你一言我不語,群情激昂。
終於,有人撿了塊石頭擲向店門,呯然作響。
既有“帶頭大哥”挺身而出,羊群效應立刻彰顯,一時間“飛沙走石”亂成一團糟。
遭殃的是木門,雨點般的飛石攻擊下呻吟哀嚎。
“各位街坊,各位街坊,稍安勿躁,且聽10某一言。”
是米店掌櫃的聲音,人群稍稍安靜,聽裡麵的人解釋。
稍頃,店門慢慢的半開,生了一副和氣生財麵孔的中年人邁出門檻,苦哈哈的,團團作揖:“各位街坊,某這廂有禮了。”
人群聲傳出喝叱聲:“咱家不要有禮,要有米。”
這話聽著既押韻又有些幽默,那掌櫃卻是怎樣都笑不出來,微哈著腰:“諸位,咱xx糧莊打開門做生意,哪有不售賣賺錢的道理……”
他推開整扇門:“諸位請看……”
眾人踮起腳尖向店內望去,盛米的數個大木桶一字排開,皆是空空如也,竟是粒米未存。
這一幕又引來一片嘩然,失望、懊惱、悲傷、沮喪,不一而足。
果真是沒米賣了啊,家裡還有妻兒老小等米下鍋,昨天便隻吃了一頓,餓的前胸貼後背,實在難熬,這要再買不著米,那……
西城是平民區,大多是能混上溫飽的住戶。這幾天米價狂漲,家裡僅存的微薄積蓄眼見著掏空。也罷,省一省,餓兩頓,總得撐下去,日後發狠辛苦些就是了。
這家糧鋪前排隊買米的人,個個麵露菜色,都是餓的。今天大多是拿了典當、借貸的銀錢過來買米,哪曉得竟是無米可買,一想著空手而歸要麵對家人的失望,心裡便沉甸甸的,堵著一塊大石頭。
有那反應快的人一拍腦袋,轉身就走。
被相熟的人拉住:“去哪啊?”
那人壓低聲音說:“去彆的地方看看……”
另外那人恍然:“對呀,杭州城上百家糧鋪呢……”
這二人一走,又有不少人脫離了隊伍。
先前那個聲音再度響起:“彆聽這奸商瞎講,後麵倉庫裡有米……”
又有聲音在另一處響起:“昨晚看見他們把白花花的大米搬到倉庫去了……是不讓咱們活啊……”
“砸了它,有米不賣,我們要吃飯……”
“……要吃飯,不要餓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