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王盛怒,手中玉卮如流星墜地,轟然砸向青銅案幾。“哐當”巨響震得殿內空氣都為之一顫,案上酒液飛濺,於帛製長平地圖上洇出大片深色水漬,恰似剛從戰場撤離、尚未乾涸的斑斑血痕,觸目驚心。“廉頗這老東西,堅壁不戰竟已三年!”趙王咆哮著,聲若雷霆,手臂奮力一揚,將身旁堆積如山的竹簡扯到跟前,動作粗蠻,竹簡邊緣鋒利刻痕在搖曳燭火下閃爍著森冷幽光,寒意襲人。“秦使王稽那廝,竟在邯鄲城中四處散布謠言,說我趙軍怯懦如鼠,畏敵不前!此等行徑,實乃奇恥大辱!”趙王雙目圓睜,布滿血絲,額頭上青筋暴突,仿若一條條蓄勢待發的青色小蛇。
平原君趙勝身為趙國朝堂的中流砥柱,聽聞趙王話語,身子禁不住微微一顫,腰間那雕琢精美的玉帶鉤輕輕撞在案邊,發出清脆“叮當”聲,在這靜謐又壓抑的大殿內格外刺耳。他依舊保持著跪坐的姿勢,身形挺直,猶如一座巍峨沉穩的高山,紋絲未動。然而,那急切的語氣卻如洶湧潮水,勢不可擋:“大王!現今秦將王齕剛拿下上黨,秦軍士氣正盛,恰似熊熊烈火,銳不可當。若此時我趙國不果斷出戰,待秦軍在上黨徹底站穩腳跟,上黨百姓勢必紛紛歸附秦人。到那時,趙國便岌岌可危,危在旦夕!”說著,他微微一動,寬大袖袍間悄然滑落半片竹簡,其上“廉頗老矣”四個大字,朱砂新填,色澤鮮豔奪目,顯然是近日邯鄲市井街巷傳唱不休的歌謠。
王宮西側,古老厚重的更鼓沉悶地敲過二更。每一聲鼓響,都仿若一記重錘,狠狠砸在眾人的心間。趙括身著武安君甲胄,單膝跪地,甲胄上獨特的山形紋在搖曳不定的燭火映照下,光影閃爍,忽明忽暗,仿佛在默默訴說著趙國往昔的輝煌與滄桑。自三日前被趙王緊急召入宮中,他便一直跪在此處,靜靜聆聽這場激烈的君臣爭執,不知不覺,已過去兩個時辰。在這漫長的時間裡,他仿若一尊凝固的雕塑,唯有思緒如脫韁野馬,在往昔的記憶中肆意馳騁。三年前那場慘絕人寰的長平之戰,猶如一場揮之不去的噩夢,不斷在他腦海中閃現:四十萬趙軍因饑餓與困乏,倒斃於山穀之間,屍橫遍野;原本清澈的丹水,被鮮血染得通紅,化作一片觸目驚心的血海;而他自己,身著玄色甲胄,卻被秦軍如暴雨般的箭矢射得千瘡百孔,那場景,仿若就在昨日。如今,曆史的車輪再度無情滾滾而來,危機四伏,他深知,自己肩負著扭轉乾坤的重任,必須竭儘全力,改寫這既定的悲慘命運。
“武安君意下如何?”趙王那威嚴且帶著一絲急切的聲音,如一道驚雷,驟然打破趙括的沉思,直直朝他劈來,帶著上位者與生俱來、不容置疑的強大威壓。
趙括聽聞,立刻俯身叩首,額頭重重觸碰到冰涼堅硬的地磚,發出沉悶聲響。“啟稟大王,”他聲音沉穩,不卑不亢,“依臣之見,廉將軍堅守不出,實乃上上之策。秦軍不遠千裡,長途跋涉而來,糧草轉運極為艱難。《孫子兵法》早有明言:‘千裡饋糧,則內外之費,賓客之用,膠漆之材,車甲之奉,日費千金。’秦軍每日耗費巨大,後勤壓力如山。臣甘願奔赴長平,全力協助廉將軍,堅守陣地,直至秦軍糧草耗儘。屆時,秦軍不戰自亂,我軍便可乘勢出擊,一舉破敵。”趙括一邊說著,一邊抬起頭,目光堅定而自信,仿佛已然看到勝利的曙光。
“夠了!”平原君趙勝猛地打斷趙括的話,情緒激動,手中的玉笏如同一把寒光閃閃的利劍,直指趙括,“你不過是個隻會紙上談兵的庸才罷了!當年你父親馬服君在閼與大破秦軍,靠的是什麼?靠的就是主動出擊,以雷霆之勢擊敗秦軍!如今秦軍新換的將領並非白起,這分明是上天賜予我趙國的絕佳戰機。若此時還一味固守,畏縮不前,豈不是丟儘了我趙武靈王推行胡服騎射後,趙國積攢的赫赫威名?”平原君漲紅了臉,脖子上青筋根根暴起,顯然被趙括的話氣得不輕。
趙括心中怒火中燒,指甲不自覺地深深掐入掌心,留下一道道血痕,鑽心的疼痛卻未能讓他有絲毫退縮。他強忍著滿腔憤怒,緩緩抬起頭,目光堅定地望向趙王,一字一句說道:“臣懇請大王三思而後行。秦國自商鞅變法以來,推行伍長死律,極為嚴苛。這使得秦軍士卒在戰場上悍不畏死,仿若一群瘋狂的野獸。我趙軍若貿然輕舉妄動,與秦軍正麵硬拚,正中秦國下懷。當下唯有以逸待勞,憑借堅固的防禦工事,消磨秦軍銳氣,方能尋得破敵之機。”趙括眼神中透著一股堅韌與智慧,話語間邏輯清晰,有理有據。
趙王聞言,眉頭緊緊皺成一個“川”字,在大殿中來回踱步。他腳上繡著精美花紋的繡鞋,踏在地磚上發出有節奏的“噠噠”聲,每一步都仿若踩在眾人的心尖上,那聲音,仿佛是在仔細丈量著趙國未來的命運走向。許久,他終於停下腳步,站在長平地圖前,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手指仿若一把鋒利匕首,狠狠戳向地圖上長平的位置,大聲下令:“明日一早,你即刻啟程趕赴長平。若廉頗那老兒依舊拒不出戰,你便代替他為將,務必給寡人速戰速決,拿下秦軍!”趙王的聲音斬釘截鐵,回蕩在空曠的大殿內,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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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括心中猛地一沉,猶如墜入無底深淵。他明白,這道命令背後,既有趙王急於求成、急功近利的心態作祟,更不乏平原君為維護自身在朝堂上的威望,而做出的這一草率決定。他雖滿心無奈,卻也隻能俯身叩首,領命謝恩。走出王宮時,夜色如濃稠墨汁,漆黑一片,寒風呼嘯著席卷而來,如同一頭凶猛野獸,肆意撕扯著他的衣袍。他身上的武安君甲胄,那獨特的山形紋在黑暗中隱隱閃爍,恍惚間,仿若趙武靈王當年縱橫沙場、征戰四方時那英勇無畏的魂魄,正附在他身上,凝視著這一切。
三日後,趙括懷著忐忑又期待的心情,來到藺相如的相府。相府庭院中,那高大的梧桐樹葉子早已凋零殆儘,隻剩下光禿禿的枝乾在寒風中瑟瑟發抖,仿若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無助地搖曳著,似乎在無聲預示著這座府邸主人——藺相如,這位趙國老臣的生命,也即將走到儘頭。踏入書房,一股濃鬱的藥香撲麵而來,藥鼎中升騰起嫋嫋白煙,如雲霧般繚繞,為這略顯昏暗的房間增添了幾分神秘氣息。藺相如靠在柔軟的狐裘軟墊上,整個人顯得極為憔悴,麵容枯槁,皮膚鬆弛,仿佛一層皺巴巴的老樹皮。然而,他的眼神卻依舊銳利如鷹,透著睿智與深邃,仿佛能看穿世間一切。
“聽說大王命你代廉頗為將?”藺相如開口問道,聲音沙啞而虛弱,仿若從遙遠的地方傳來,帶著久病纏身的疲憊。
趙括見狀,立刻單膝跪地,恭恭敬敬地將趙王的詔書呈上前去,態度虔誠:“正是。學生此次前來,就是想懇請相邦為我指點迷津,傳授破敵之策。”趙括眼中滿是尊敬與期待,仿佛藺相如就是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藺相如輕輕咳嗽幾聲,那咳嗽聲沉悶而無力,仿佛用儘了他全身的力氣。隨後,他緩緩伸出手,從枕邊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卷泛黃的竹簡。竹簡封皮上,“趙武靈王胡服騎射策”幾個大字蒼勁有力,筆鋒淩厲,儘管曆經歲月無情侵蝕,卻依然清晰可辨,仿佛在訴說著那段波瀾壯闊的曆史。“這是老臣多年前,從武靈王舊府中千辛萬苦尋得的珍貴手稿,”藺相如一邊說著,一邊將竹簡遞向趙括,動作緩慢而莊重,“當年武靈王決心推行胡服騎射,這一舉措在朝堂上掀起軒然大波,遭到眾多老臣的強烈反對。但武靈王意誌堅定,力排眾議,毫不退縮。正是因為他的果敢與堅持,才有了如今趙國的繁榮強盛。”藺相如眼中閃爍著光芒,那是對往昔歲月的追憶與感慨。
趙括雙手接過竹簡,觸手一片冰涼,仿佛握住了一段塵封已久的曆史。他緩緩展開竹簡,仔細閱讀起來。竹簡內詳細記載了趙武靈王推行胡服騎射改革的全過程,從最初如何苦口婆心說服貴族階層接受胡服,到後來精心策劃怎樣訓練騎兵,每一個細節都記錄得詳儘無比,並且每一處都有武靈王親筆留下的批注。趙括讀著讀著,一段文字突然映入眼簾,讓他眼前一亮:“治國之道,在於因時製宜。昔者,趙地多山,地勢崎嶇,百姓自幼習慣步戰;胡地遼闊無垠,一馬平川,胡人則擅長騎射。吾取胡之長,補趙之短,並非盲目全盤照搬,而是為了讓趙國變得更加強大。”趙括反複品味這段文字,心中若有所思。
“以秦製破秦製。”藺相如突然開口,打斷趙括的思緒,“商鞅變法固然讓秦國迅速強大起來,但也在一定程度上讓秦國變得僵化固執。伍長死律看似能極大激勵秦軍士氣,讓他們在戰場上奮勇殺敵,實則讓秦軍過於依賴正麵強攻這種單一戰術。你若能巧妙避開秦軍鋒芒,精準攻擊他們的軟肋……”藺相如話還未說完,便劇烈咳嗽起來,臉色瞬間變得通紅,仿佛要把心肺都咳出來。侍從見狀,趕忙上前,小心翼翼地遞上清水。
趙括聽著藺相如的話,心中豁然開朗,仿佛一道光瞬間穿透黑暗,照亮了前行的道路。是啊,自己為何非要與秦軍正麵硬碰硬呢?趙武靈王當年能從胡服騎射中探尋出強國之路,他如今也完全可以從趙國本土豐富的改革經驗中,尋找到破敵良策。想到這裡,他緊緊握住手中的竹簡,眼神堅定,語氣誠懇:“相邦放心,學生定當不負所托,竭儘全力,保我趙國平安。”趙括的聲音堅定有力,充滿自信與決心。
藺相如微微擺了擺手,示意侍從退下。待房間中隻剩下他們兩人時,他緩緩從懷中掏出一枚青銅符節。符節上,刻著一隻栩栩如生的展翅雄鷹,那雄鷹眼神犀利,身姿矯健,正是趙武靈王時期象征權力與榮耀的信物。“此符節可調動代郡騎兵,你將它帶去長平。記住,戰爭絕非單純的蠻力對抗,而是一場智慧的激烈博弈。唯有運用智慧,方能克敵製勝。”藺相如一邊說著,一邊將符節遞給趙括,目光中滿是信任與期許。
趙括雙手接過符節,隻覺手中沉甸甸的,仿佛握住了整個趙國的未來。這符節,不僅僅是權力的象征,更是藺相如對他深深的信任與殷切的期望。他不禁想起三年前那場噩夢般的長平之戰,四十萬趙軍的冤魂仿佛在耳邊淒厲哭泣,那場景,如同一把尖銳的刀,深深刺痛著他的心。這一次,他暗暗發誓,一定要憑借自己的智慧與勇氣,改變曆史的軌跡,絕不讓趙國再次重蹈覆轍,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離開相府時,夜幕再次悄然降臨,黑暗如潮水般迅速蔓延。趙括翻身上馬,身上的甲胄相互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在寂靜的夜晚傳得很遠很遠。他勒住韁繩,望著邯鄲城那一片燈火輝煌,萬家燈火閃爍,心中默默發誓:“武靈王,相邦,趙括定當以趙製破秦製,拚儘全力,還我趙國一個太平盛世!”說罷,他猛地一夾馬腹,駿馬嘶鳴一聲,如離弦之箭般飛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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