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的寒風如冰刀般割過臉頰，一時間，秦若天和顧允禮就那樣靜靜地佇立在空曠的天台之上。兩人都無言，隻是任憑冷風吹拂，發絲在風中肆意狂舞，衣角也被吹得獵獵作響。
許久的沉默之後，突然，他們又都不約而同地開口：
“你.....”
“我.....”
短暫的錯愕後，兩人都相視一笑。秦若天率先打破僵局，朝著顧允禮舉了舉手中的啤酒，易拉罐在風中發出輕微的晃動聲，她嘴角上揚，輕聲說道：“你先說。”
顧允禮抿了抿唇，緩緩開口：“那個.....謝謝。”聲音不大，卻在呼嘯的風聲中顯得格外清晰。
秦若天緩緩轉頭看向他，眼神裡帶著難言的悲傷，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孩子，你不必同我說謝謝，應該是我要向你道歉。”
顧允禮微微側頭看向她，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眉頭輕皺。
秦若天舉起啤酒，仰頭連飲了幾大口，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卻澆不滅她心頭的愧疚與心疼。
她抬頭望著漆黑如墨的夜空，沒有什麼星星閃爍，那無儘的黑暗仿佛要將人吞噬，黑得讓人心驚。
她緩緩開口，聲音有些沉：“在你們成長的這二十年裡，媽媽從來沒有守護過你們。你不該對我說謝謝，反倒是我應該向你道歉。”
她頓了頓，目光依舊停留在夜空，像是在對夜空傾訴，又像是在質問自己：“我不在的時候，你也是自己一個人看著這樣的天空嗎？”
沒有等顧允禮回答，秦若天又暗自說著：“這天空一顆星星都看不見，一點都不好看。”
顧允禮垂眸笑了笑，眼睛眨動著好似掩飾著什麼，他聳了聳肩故作輕鬆地：“哪有您說的這麼慘，我以前天天忙著訓練，哪有閒情看天空啊。”
話落，他也舉起啤酒，大口飲了幾口。
秦若天轉向他，伸手把他肩上不知何時落下的灰塵撣走，動作輕柔而又飽含關切，她目光灼灼地看著顧允禮，認真地說：“小禮，可以原諒媽媽嗎？”
“可以......再給我一個機會.....守護你嗎？”
顧允禮抬眸看向她，眼神中交織著猶豫與忐忑，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最終還是開口：
“在我回答你這個問題之前，你可以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秦若天點了點頭，眼神真摯：“當然。”
顧允禮深吸一口氣，像是鼓起了莫大的勇氣，直視著秦若天的眼睛問道：“那個時候，您是故意拋下我們的嗎？”
秦若天迅速地搖了搖頭，眼中滿是誠懇與急切，聲音拔高了幾分：“這並非我的本意，不管你相信與否，我從來都沒有想過要拋下你們。”
顧允禮一顆高懸的心瞬間安了下去，緊繃的肩膀也隨之鬆弛，他突然釋然地笑了：“我答應你。”
秦若天一時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下意識地問道：“什麼？”
顧允禮提高音量，語氣中帶著一絲歡快：“我說，我原諒您了。”
兩人對視之間，熱意在眼眶中盤旋，兩人都默契地轉過身去。
秦若天抬手假意揉了揉眼睛，聲音帶著一絲鼻音，佯裝抱怨道：“哎呀，風太大了，有點迷眼睛。”
顧允禮也跟著抬手揉眼，連連點頭，附和道：“巧了，我也是。”
半晌，秦若天吸了吸微微泛紅的鼻子，隨後，她高高舉起手中的啤酒，易拉罐在風中發出“簌簌”的聲響，像是在為她此刻的決心呐喊助威。
她仰頭望向那如墨般漆黑的夜空，大聲喊道：“今晚，我們不醉不歸！”
那聲音帶著幾分灑脫，在空曠的夜空下回蕩，似要衝破這沉沉的黑暗。
顧允禮眼中的笑意慢慢暈染開來，他走上前，手中的啤酒穩穩舉起，易拉罐與秦若天手中的輕輕碰撞，發出清脆悅耳的“叮”的一聲，在風聲中格外清晰。
他微微低頭看著秦若天，語氣裡帶著從未有過的親昵與歡快：“好，不醉不歸。”
這一刻，寒風不再刺骨，夜色也仿佛沒那麼深沉，母子二人之間那多年的隔閡，似也隨著這一聲碰杯，漸漸消散在風中。
.....
凜冽的寒風在屋外呼嘯，屋內卻彌漫著一股暖融融的啤酒香氣。秦若天和顧允禮相對而坐，身旁那一大袋啤酒已被一瓶瓶開啟，易拉罐散落一地，見證著兩人情緒的起伏。
不知不覺間，等把那一大袋的啤酒喝完，秦若天都沒有半點醉意。反倒是顧允禮麵色潮紅，腳步虛浮。
秦若天將顧允禮扶到床上躺下，給他蓋好被子。就在這時，顧允禮傳來幾聲呢喃，聲音輕柔又帶著無儘的委屈，像是受傷的小獸在暗夜中低鳴。
秦若天心中一緊，她俯下身，側耳去聽，聽到他說：
“不是的......媽媽不會丟下我們.....我不是野種.....我不是.....”，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銳利的匕首，直直刺進秦若天的心窩。
她看向顧允禮，隻見兩橫眼淚從他的眼眶中順著臉頰無聲地滑下，那淚水晶亮，卻又如此灼人。
秦若天抬手去幫他擦眼淚，手指微微顫抖，手撫向他的麵龐，觸感溫熱。
隻是收手時，她的一滴熱淚也不受控製地滴落到手背上，滾燙滾燙的，與顧允禮的淚水交織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安置好顧允禮後，秦若天拖著沉重如鉛的雙腿，一個人回到陽台。
她仰頭看向那漆黑的夜色，眼眶早已泛紅，眼中的血絲在微光下若隱若現。二十年前，她因為一次任務突然要離開，臨行之前她將四個孩子托付給了好友。
但沒想到，所托非人，那人背叛了她。後來，四個孩子被福利院收養，隻是命運多竄，福利院因為經費不足，難以經營下去，所以將孩子們送往其他福利院。
他們因此失散了，而因為二十年前信息沒有現在這樣發達，她至今未能追查出下落來。秦若天的雙拳緊握，指甲嵌入掌心。
“等著媽媽，我一定會找到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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