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湧動
一刻鐘前,京城外。
夜幕快要降臨,應天府的喧囂卻未減半分。華燈初上,將胡同口照得亮堂堂的,賣小吃的攤販們紛紛亮起了自家的燈籠,昏黃的光暈搖曳,映照著往來行人的麵容。
李大爺守著他的煎餅攤,正收拾著剩餘的食材,旁邊賣鹵味的趙伯吆喝起來:“鹵煮嘞,熱乎的鹵煮,來一碗嘗嘗,一天的勞累都散咯!”
張嬸拎著個竹籃,匆匆走來,跟李大爺招呼道:“李大爺,您這兒還有煎餅不?我家裡那口子今兒天不亮就去碼頭搬貨了,忙得很,要忙到大半夜,我得給他送點熱乎的去,加倆雞蛋,讓他吃得飽飽的乾活兒有力氣。”
張嬸一邊等著煎餅,一邊說道:“我那不成器的小子,去幫著坊裡整理新頒的政令文書呢,都是跟當今陛下推行的變法有關。我瞅著,不少條令對咱老百姓是真好,像鼓勵女子也能學手藝、做工,亦同紹興年間變法那般,隻是這變來變去的,著實有些折騰,不過當今陛下如今年輕鼎盛,應該能持久些吧!”
“咱還聽說,這變法後,以後啊這衙門小吏,也能有機會升官,也不知我家那小子有沒有這福氣!”
李大爺手上動作頓了頓,點頭道:“我是好事兒啊。持久好,持久好,就說這賦稅,之前咱交得可不少,現在聽說新法條下來,能給咱減負呢,往後手頭能鬆快些。”
“我也覺著是。”張嬸接過煎餅,幫著把豆漿灌進竹筒:“我娘家兄弟在鄉下種地,前陣兒來信說,官府現在鼓勵他們改良農具,用新法子種地,產量估摸著能往上提一提。這要真成了,糧食多了,咱日子可不就更好過了。”
正說著,街頭突然傳來一陣喧鬨聲。眾人抬眼望去,隻見一群身著青衫的學子正簇擁著一位老者快步走來,那老者鶴發童顏,手中還握著一卷書簡,邊走邊激昂陳詞:
“此次變法,乃是關乎國本、福澤萬民之舉,我等學子當全力擁護,為新政推行搖旗呐喊,廣聚民心!”
周圍的學子們紛紛點頭稱是,高呼口號,引得路人紛紛側目,京城百姓們不知是不是錯覺,時至今日,自九大學府成立以來,京城的文人士子好像多了數倍不止……而且都麵生的很,不過人都怪好的嘞,沒有其他讀書人那麼傲慢瞧不起咱這些普通老百姓!
張嬸瞧著這陣仗,不禁咋舌:“這些個讀書人,對變法倒是熱心。不過這變法要落地生根,光靠喊口號可不成,還得看實操咋樣。”
趙伯也在一旁附和:“張嬸說得在理,就像那鼓勵商戶擴大經營,聽起來是好事,可萬一稅賦跟著漲得離譜,咱小本生意可吃不消。”
人群中的喧鬨聲還未平息,街角處卻又閃過幾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他們身形矯健,在人群中穿梭,看似無意,實則目光緊緊盯著那些討論變法的人們。
李大爺眼尖,悄悄撞了撞張嬸的胳膊,低聲道:“張嬸,瞧見沒,那幾個人,看著不像是善茬兒,估摸是來探聽風聲的。這變法觸動了不少達官貴人的利益,怕是有人心裡不舒坦,要搞小動作。”
一邊想著待會兒要不要去官府舉告?
張嬸心領神會,壓低聲音回道:“唉,紹興年間不也這樣,咱平頭百姓,就盼著過安穩日子,可彆因為這些個事兒,攪得京城不得安寧。希望朝廷能拿捏得準,把這好事兒穩穩當當辦好咯。最好能多殺殺這些達官顯貴的威風,哼!”
就像紹興年間,那些王公貴族被皇帝老兒,推到菜市口像殺豬一樣,殺的這些雜碎慘叫連連,那可真是真呀,真高興。
這時,旁邊賣菜的王二扯著嗓子喊起來:“新鮮的蘿卜嘞,剛從城外拉來的,水靈兒著呢!”
路過的書生模樣的年輕人停住腳,蹲下挑起蘿卜來:“老板,這蘿卜怎麼賣?”
王二堆滿笑:“公子,便宜賣您,三文錢一斤,您瞧這蘿卜,又脆又甜,燉湯做菜都合適。”
年輕人皺皺眉:“能不能再便宜點兒?我是附近大秦學府的學生,手頭不寬裕,想買幾個回去跟同窗們熬個湯,大家一起暖和暖和。”
王二猶豫了一下,一擺手:“行,看您是個讀書郎,求學不易,就兩文半一斤吧,您多來點,我給您挑幾個好的。”
年輕人選了幾個大蘿卜,付了錢,起身離去,嘴裡還念叨著等會要跟同窗討論的文章,走了幾步又回頭道:“王二叔,您對當今陛下變法咋看?我在學府聽先生講學,覺得這變法若能徹底施行,於國於民益處頗多。”
王二撓撓頭:“我一介粗人,不懂那些大道理。就覺著吧,隻要咱生意能好做,不被官府瞎折騰,就行。這變法剛開始,還得再瞅瞅。”
位身著青衫的年輕人卜錦程,拎著蘿卜。
眉頭緊鎖,腳步匆匆,心中的憤懣如即將噴發的火山,止不住地往外湧,心裡不停地低聲咒罵著:
“那狗皇帝到底發了什麼瘋,非要搞什麼變法!好好的江山,非得折騰出個天翻地覆不可。還有那憑空冒出來的九大學府,真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招來那麼多舞文弄墨的酸士子,我這好不容易花錢買來的學位,真是虧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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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越想越氣,猛地一甩衣袖:“想我堂堂國子監,傳承數百年,那可是為國選材的聖地,如今倒好,被那勞什子變法一攪和,經費被削減,師資也流失,快成了無人問津的破落戶、擺設一般的存在,實在是可惡至極!”
他的眼神中滿是不甘與憤怒,仿佛這場變法是一場滅頂之災,正無情地吞噬著他的一切。
“哼,這變法分明就是禍國殃民之舉!瞧瞧現在,朝堂之上儘是些阿諛奉承的奸臣當道,真正有風骨、懂治國安邦之道的能臣卻被排擠在外。”他微微仰頭,望向紫皇城的方向,目光中好似燃起熊熊鬥誌:
“值此危難之際,正是我國子監莘莘學子挺身而出、澄清宇內、報效國家之時。我等定要聯合起來,追隨恩帥,還有趙翰林、孫翰林、周翰林、吳翰林、鄭翰林以及王翰林這幾位德高望重、學識淵博之士,效仿古之賢士,在宮門前長跪不起,向那狗皇帝表明心跡:祖宗之法,萬萬不可變啊!”
卜錦程因激動而微微顫抖,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往昔學過的史書典籍,“前車之鑒,後事之師,當年紹興帝不聽勸諫,執意變更祖製,落得個什麼下場?晚年眾叛親離,傀蠱之禍,政令不通,國力衰退,被後世詬病。難道如今這位兒皇帝,還想重蹈覆轍,讓我大燕,這大好河山陷入萬劫不複之地嗎?”
他冷哼一聲,加快了前行的腳步,似是要趕去與誌同道合者商議那即將拉開帷幕的“宮門跪諫”大事,身影逐漸消失在街巷深處,隻留下一路尚未消散的憤慨餘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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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的裁縫鋪子也開了門,老板娘正坐在門口繡著花樣,繡線在她指尖穿梭,勾勒出精美的圖案。隔壁打鐵鋪裡,火星四濺,鐵匠師傅光著膀子,掄著大錘,叮叮當當地打造著農具。
“他嬸子,忙著呢?”綢緞莊的老板娘扭著腰肢走過來,手裡拿著塊料子:您瞧瞧,我新進的這批綢緞,顏色正得很,給您店裡做幾件上等衣裳,指定能賣上好價錢。”
裁縫老板娘放下針線,接過料子摩挲著:“喲,這料子是不錯,不過這價錢……您也知道,咱這一片兒雖說住的有幾家富貴人家,但大多還是平頭百姓,太貴了可賣不動。對了,說起這生意,您聽說最近變法的事兒沒?”
綢緞莊老板娘嘴角一勾:“我還能坑您不成?咱都老相識了,給您個實在價,比市價低兩成,您要是賣得好,以後進貨都從您這兒走。這變法啊,我聽我家那口子說,有些新規矩對咱買賣人有利,像是簡化了些商稅流程,可也有些麻煩事兒,得重新打點人脈,適應新章程。”
兩人正討價還價著,街頭突然傳來一陣喧鬨。原來是雜耍班子來了,一群孩子歡呼雀躍地跟在後麵。耍猴的藝人逗得猴子上躥下跳,引得眾人哈哈大笑;還有表演噴火的漢子,一口火焰噴出,贏得陣陣喝彩。
“娘,我要看雜耍,您給我幾個銅板吧。”一個小男孩拽著母親的衣角央求著。
母親無奈地掏出幾個銅板,也不知怎的最近戲班子好像變多了,小孩子三天兩頭的吵著要看戲。
隨即叮囑道:“就這幾個了啊,以後可沒有了,跟你爹看完趕緊回家,彆亂跑。”
小男孩接過銅板,興高采烈地牽著爹的手紮進人群裡。
日頭漸高,東集市上愈發熱鬨。一處酒樓裡坐滿了人,有談生意的商人,有相聚的老友。店小二穿梭其中,端菜送酒,嘴裡吆喝著:“來嘞,客官您的酒,慢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