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縣城,城頭之上。
戶部侍郎劉晏,縣令莊梓良,錦衣衛百戶,皆是神色凝重地與守城軍官張武在城樓上眺望遠去。
晨曦的微光灑在他們身上,映出兩道修長的剪影,卻未能驅散籠罩在心頭的陰霾。
“幸好我等著有準備,否則還真可能,丟城失地,讓這幫紅蓮賊扣陰謀得逞。”巡城營張武一臉慶幸,一邊說著,一邊大步跨到城垛旁,粗壯的手指向那城下的屍體。
隻見城下橫七豎八地躺著尚未清理完的賊軍屍體,鮮血已乾涸,凝結成暗紅色的斑塊,與周邊的泥土、枯草混在一起,散發著刺鼻的腥味。
劉晏卻仿若未見這“勝利景象”,他微微仰頭,四十出頭的麵容清瘦而堅毅,眉心處那深深的皺紋仿若一道溝壑,裡麵填滿了無儘的憂慮:
“劉霸天絕非等閒之輩,他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昨夜雖僥幸勝了一場,但我觀此人狡詐狠毒至極,接下來必會再出毒計,妄圖破城。”
他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不容置疑的篤定,目光穿透清晨的薄霧,望向城外遠處那影影綽綽、隱約可見的賊精軍營地。
莊良輕咳一聲,上前一步附和道:“劉大人所言極是,這劉霸天在江湖上惡名昭著,手底下的紅蓮賊更是心狠手辣,訓練有素。昨夜那場突襲,若不是大人麾下的隨行廉參將指揮有方,我等怕是難以抵擋。”
說罷,他看向廉勇,眼中滿是讚許。
廉勇,抱拳道:“縣令大人過獎了,末將不過是儘本分罷了。隻是如今城中兵力有限,雖說昨夜打退了他們,以我們現在的情況,最多能守三日,之後怕是……”他沒有把話說完,可眾人都明白其中的艱難。
“按時間來推算,不出兩日日,援軍必到。眼下,需得加強城防,不可有絲毫懈怠。”
劉晏目光掃視一圈眾人,緩緩道:“援軍未到之前,城防是重中之重。莊縣令,你即刻安排人手,征集城內青壯年,協助守城,加固城垣,多備礌石、滾木。張廉,二位將軍,你且去清點,訓練兵員、武器,重新調配防務,務必做到萬無一失。”
“傳我命令,從明日起,全城實行糧食配給,官吏與百姓同等待遇,絕不可有絲毫偏袒。”
他頓了頓,又加重語氣補充道:“另外,加派斥候,務必不分晝夜監視賊軍動向,一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即來報,不得有誤!”
話語擲地有聲,在城樓上回蕩,似給這危城注入了一劑強心針,也似吹響了新一輪戰鬥的號角。
“是,大人!”眾人齊聲應道,各自領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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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深沉,劉霸天站在營帳外,望著東方微微泛白的天際,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昨夜精心策劃的裡應外和的夜襲行動徹底失敗,短短一刻鐘不到的功夫,傷亡了不知多少名親信精銳,大部分人連城牆都沒能摸到。
“大哥,親衛營弟兄們傷亡統計出來了。”王二麻子一路小跑著趕來,他的腳步急切而慌亂,臉上還帶著一道未乾的血痕,那血痕在晨光的映照下,顯得格外刺目,仿佛是這場慘敗的無聲控訴。
“死了一百一十七個,重傷一百三十五人,輕傷的上百。”王二麻子的聲音微微顫抖,每一個數字都像是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劉霸天早已緊繃的心弦上,這可都是自己的嫡精銳親信,死一個自己的肉疼不已。
營地裡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壓抑氣氛,傷員的呻吟聲此起彼伏,如同一把把利刃,不斷地切割著眾人的心。紅蓮帶著一眾巫醫在營帳間穿梭忙碌,她們的額頭上掛滿了汗珠,手忙腳亂地處理著一道道猙獰的傷口。
血腥味混合著草藥的清香氣息,在晨風中肆意飄散,那股味道鑽進每個人的鼻腔,讓人胃裡一陣翻騰。劉霸天大步穿過營地,看著那些缺胳膊少腿、痛苦掙紮的部下,心頭的怒火“噌”地一下燃燒得更加旺盛,他的雙拳緊握。
劉霸天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粗壯的木樁上,這一拳蘊含著他滿心的憤懣與不甘,力道之大,震得帳篷簌簌作響,仿佛連這堅固的營帳都要在他的怒火下崩塌。
“該死的莫塵!枉費老子費了那麼大的人力物力,必定是他在城中露出了馬腳,讓永平縣有準備,否則,永平縣早已是咱的囊中之物,可惡!”他咬牙切齒地念著永平縣令的名字,眼中閃爍著怨毒的光芒,那光芒仿佛能將一切化為灰燼。
營地裡依舊彌漫著壓抑的氣氛,劉霸天大步穿過營地,每一步都似帶著千鈞之力,看著那些缺胳膊少腿的部下,心頭怒火更甚。
“大哥,我們接下來怎麼辦?”王二麻子小心翼翼地壓低聲音問道,他的眼神中透著一絲惶恐與迷茫:“糧草隻夠維持五日,若再攻不下永平……屆時平陽、河間的義軍,趕到……不是又要看咱們的笑話……”
劉霸天猛地抬手打斷了他,鷹隼般的眼睛眯了起來,眼中閃過一抹決絕:“事已至此,如今回想起了當初那則會有新的運糧隊前來的消息,也是他們故意放出來拖延時間的,可恨,如今時間緊迫,也就隻能強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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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嘴角扯出一個陰冷的笑容,那笑容裡沒有半分溫度,隻有視死如歸的瘋狂與破釜沉舟的狠勁:“去把,其他各營頭目叫來,如今的隻有強攻了!”
不多時,各營頭目匆匆趕來,他們的臉色同樣凝重,帶著大戰失利後的疲憊與沮喪。劉霸天站在營地中央,環視眾人,高聲說道:
“兄弟們,咱們昨夜栽了個大跟頭,但咱不能就這麼認慫!如今糧草見底,再拖下去隻有死路一條。我決定,午時一過,咱們傾巢而出,強攻永平縣城!”
眾頭目聽聞此言,先是一愣,隨即眼中燃起熊熊鬥誌。雖說昨夜剛遭重創,可他們本就是刀口舔血之人,絕境之下,反倒激起了骨子裡的悍勇。
“大哥說得對!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拚死一搏!”一彪形大漢扯著嗓子吼道,他袒露的胸膛上還纏著染血的繃帶,那是昨夜留下的“勳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