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應該就是他們的住所了。”陸良辰說。
薑海棠不由加快腳步朝著草棚走去,待走近了,才發現,屋裡透出的光並不是燈光,而是火光。
草棚的地上放了一個破盆,盆裡點著幾根柴火,兩個人正就著火光在一個本子上寫寫畫畫。
薑海棠看得眼圈酸澀。
前世,他們曾經說過,最艱難的幾年,在草棚裡也未放棄過繼續學習和研究。
她也曾經看到過他們寫的手劄,卻從來沒想過,那些看起來黑漆漆臟兮兮的手劄,居然是在這樣的環境裡寫成的。
他們這樣的人,卻要在這樣的環境裡受罪。
陸良辰拍拍她的後背:“會過去的。”
二人聲音很輕,卻依然驚醒了屋裡的人。
“誰?”粗啞的聲音帶著恐懼。
顧昀笛飛快地將手中的本子塞給妻子,站起來佝僂著腰朝著門口走來。
而舒啟華則飛快地將本子塞到地上的一堆柴草裡,又用手扒拉了兩下柴草。
顧昀笛打開柴門,火光映在門口兩個人的臉上,他並不認識。
“你們是……”顧昀笛小心翼翼地問,臉上都是戒備。
“顧教授你好,我們是金城紡織廠的。”陸良辰開口,並沒有隱藏身份。
顧昀笛沉默了一下,就想關門,可他關門的動作被陸良辰製止了。
“顧教授,我們可以進去聊聊嗎?您放心,沒有其他人,很安全。”
最終,顧昀笛選擇請二人進去。
走進草棚,簡陋的棚子裡有一個土炕,上麵鋪蓋都是破破爛爛的。
炕連著土灶,上麵放著一口豁口的鍋和兩個破了的碗。
火盆的旁邊放著兩段木頭樁子,就是他們剛才坐著的地方。
整間屋子雖然透風,但因為點著火盆,烏煙瘴氣的,才進來就感覺眼睛酸澀難當。
薑海棠心疼的看著兩個人,許是因為長期饑餓的緣故,他們兩個人和她上輩子見到的時候,有很大的差彆。
現在的他們,瘦得隻剩下皮包骨。
他們是怎麼在這樣的吃不飽穿不暖,隻能靠著燒火盆子照明的環境下堅持寫下那些手劄的?
“條件艱難,你們彆嫌棄,坐下說。”
舒啟華溫和地開口,招呼二人在木頭樁子上坐下。
薑海棠和陸良辰沒有坐,隻是站著。
“小夥子,雖然我不知道你們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但是,你不應該來。”
顧昀笛歎息一聲開口,火光下的麵容更加蒼老,看著比六十歲的老人還要老上許多。
可顧教授現在隻有四十歲,正是風華正茂乾事創業的年齡。
陸良辰將手中的籃子遞給薑海棠,薑海棠接過籃子,將切成拳頭大小方塊的月餅拿出來,給顧昀笛和舒啟華一人遞一塊。
“舒教授,這是我們準備的一點吃食,這是自己蒸的月餅,很軟和,你們嘗嘗。”
“這……”舒啟華遲疑,雖然捧著月餅,並沒有吃。
“顧教授,吃點兒東西胃裡舒服點。您彆介意,我剛看到您用手按著胃了。”
他們在草棚住著的幾年,長期饑餓導致胃病嚴重,薑海棠也不知道從現在開始養胃,會不會好點兒。
二人晚上確實沒有吃飯,聞著噴香的月餅,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這是用白麵和紅糖蒸出來的月餅啊,是她們三年多時間不曾見過的奢侈食物。
最終兩夫妻還是咬下第一口。
甜香軟糯的味道,讓他們再也顧不得矜持,小口卻飛快地將一塊月餅儘數吃下,連一點渣渣都沒舍得掉。
“我還給你們帶了些小米和雞蛋,還有豬油,你們自己煮著吃,養養胃。”薑海棠的聲音哽咽著。
“姑娘,我們不能要……”舒啟華忙拒絕。
每一份饋贈都有代價,不會平白無故出現。
不知道他們現在這樣的身份,這兩個年輕人到底圖什麼?
“我們是金城紡織廠的,受廠長委托來找你們二位……”
陸良辰將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下,大概就是說,他們廠裡現在生產上遇到了瓶頸,需要有能耐有本事的人才能解決,有人推薦了他們。
顧昀笛沉默了好一會兒。
“小夥子,你們不該來。我們這樣的人,誰沾上都會惹來麻煩。”
就算是曾經的學生和親人,對他們都是避之唯恐不及,這兩個年輕人,冒失了。
“隻要您二位同意,廠裡可以想辦法,不會有麻煩。隻是……”
陸良辰看著二老這樣淒淒慘慘的樣子,不太好意思開口。
“隻是什麼?”舒啟華問。
“隻是,到了廠裡,沒辦法給你們應有的待遇。”
“應有的待遇?現在我們就是被下放的人,待遇什麼的,不敢想。”顧昀笛苦笑著搖搖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