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穀關外的崤函古道上，一輛青牛木車碾過碎石。駕車者著藍衫，正是蔡佳軒，身旁白衣女子王嘉馨輕搖團扇，扇麵上繪著寒梅映雪，正是當年烏衣巷中舊物。車後竹簍裡放著寒光雙劍，劍鞘已染塵埃，卻掩不住偶爾閃過的碧色微光。
「相公」王嘉馨忽然指著遠處山巒，「你看那雲氣，可是紫氣？」
蔡佳軒勒住牛繩，抬眼望去。但見函穀關所在的王垛山巔，竟有淡淡紫霞縈繞，雖不及朝霞絢爛，卻自有一股雍容氣象，似含大道玄機。他心中微動，忽憶起泰山娘娘點化時所言：「汝本是太初道童，曾隨老師西出函穀，今當重尋舊跡。」
木車緩緩駛入函穀關。關門斑駁，「函穀關」三字為李斯所書，雖曆經風雨，仍有金石之氣。關內兩側峭壁如刀削，中間道路狹窄，正是「車不方軌，馬不並轡」的險要之地。行至關樓深處，忽見壁上有殘舊壁畫，雖褪色剝落，仍可辨人物輪廓。
王嘉馨下車，素手輕撫壁畫：「此乃老子過函穀關圖。」但見壁畫中老子騎青牛，身著寬袍，須眉皆白，身後隨一道人，手捧竹簡，正是封神時期被拿的多寶道人。青牛足下雲氣翻湧，隱約有「紫氣東來」四字流轉。
蔡佳軒湊近細看，忽覺壁畫上的紫氣似有生機，竟從壁間溢出，在他掌心凝成小小雲團。他心中一震，耳畔似聞隱約道音，如泉水叮咚，又如晨鐘暮鼓。
王嘉馨見他神色有異，亦凝神觀畫。卻見壁畫上的青牛忽然甩尾，牛眼轉動，竟似活物一般。老子手中竹簡無風自動，書頁翻開，露出蝌蚪狀的古文——正是《道德經》真跡。
「相公」她輕聲道，「此畫莫非是仙家陣法？」
話音未落，壁畫突然大放光明，紫氣化作漫天星鬥，將兩人籠罩其中。蔡佳軒但覺腳下一空，再睜眼時，已置身於另一世界：黃沙漫道，西風獵獵，遠處有雄關如鐵，正是函穀關舊貌。
「何人至此？」
清越之聲傳來，兩人轉頭，見一老者騎青牛而來，多寶道人牽牛緩行，騎牛者正是壁畫中的人教教主老子。老子目光溫和，望向蔡佳軒眉心：「道童，彆來無恙？」
蔡佳軒心中轟然，前世記憶如潮水湧來：他曾為老子座下道童，名喚承道，每日隨侍左右，聽老子講道。那日老子欲西出函穀，承道因不舍師尊，竟誤言「道可道，非常道」亦有儘頭，觸怒天道，連累一同聽道的娥皇宮嘉馨仙子被貶入輪回——那嘉馨仙子，正是眼前的王嘉馨。
「老師...」他雙膝跪地，聲音顫抖，「弟子知錯。」
老子撫須而笑：「非錯也，是情劫。道心若無人情，終是枯木。你看這函穀關，千年以來，過客無數，有求道者，有求財者，有求名者，卻不知道在螻蟻，在稊稗，在瓦甓，在屎溺。」
王嘉馨亦福身行禮：「嘉馨見過教主。當年在娥皇宮，曾聽娘娘說過，道心與凡心本無分彆。」
老子頷首：「善哉。當年我化胡為佛，亦是順應天道。今觀汝等，曆經輪回，仍存慈悲之心，可見道未偏，心未迷。」
忽然間，黃沙漫天，遠處傳來胡笳之聲。但見無數胡人鐵騎奔馳而來，為首者藍眼高鼻，手持彎刀，正是當年的西域諸國使者。
「老師，胡地無教，民皆愚鈍，可度否？」多寶道人侍立一旁，恭聲問道。
老子輕揮衣袖，青牛踏雲而起，口中誦道：「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話音所過之處，胡人紛紛下馬，雙手合十，眼中戾氣儘消，竟化作虔誠求道者。
蔡佳軒恍然大悟：「原來化胡為佛，非以武力壓之，乃以道心感之。」
王嘉馨望著胡人們頂禮膜拜的模樣，歎道：「世人皆求強兵利器，卻不知最鋒利的劍，是人心之善。」
老子轉身，將竹簡遞給蔡佳軒：「道童，當年你因執念誤道，今可悟否？」
蔡佳軒接過竹簡，指尖觸到「上善若水」四字，忽覺周身真氣湧動，與王嘉馨的內息再次相通。他望向她，見她眼中亦有清光流轉，恰似當年廣寒門拾簪時的明淨。
「悟了，」他輕聲道，「道在人間，在你我相守，在斬妖邪護蒼生，在看儘滄桑仍存悲憫。」
老子撫掌而笑：「善！既悟此道，便可隨我去三十三天外，一觀天道本源。」說罷輕拍青牛，牛背突然長出翅膀，化作五彩祥雲，托著眾人向天際飛去。
祥雲穿越層層雲海，忽見一座巍峨宮闕懸浮空中，殿閣皆以白玉為基，琉璃為瓦，卻透著蒼涼之氣。匾額上「娥皇宮」三字已斑駁，門前瑞獸雕像布滿裂痕。
「此乃上古娥皇宮舊址，」老子道，「昔年女媧娘娘補天後，曾在此靜修。今劫數將至，天道殘缺，需有人勘破輪回，重塑秩序。」
蔡佳軒環顧四周，見宮牆上刻滿星圖，每顆星皆代表人間劫數。王嘉馨伸手觸碰一幅「雙星墜地」圖，圖中兩顆流星劃過夜空，墜入紅塵——正是他們前幾世的輪回殘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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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蔡佳軒問道，「我等既已悟得人間大道，當如何助天道圓滿？」
老子望向天際，那裡有鴻蒙紫氣翻湧，隱約可見混沌初開之象：「天道如江河，有盈有缺。汝等需以混元之力，補其缺，正其偏。切記，強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遠，遠曰反。」
話音未落，宮牆突然震動，無數道紋浮現，組成巨大的太極圖。蔡佳軒與王嘉馨隻覺一股巨力拉扯，不由自主地向圖中飛去。王嘉馨伸手握住他的手，兩人相視而笑，周身劍氣與道氣相融，化作一道流光，沒入太極圖中。
不知過了多久，蔡佳軒睜開眼，發現自己仍在函穀關內，壁畫依舊斑駁，青牛木車停在一旁。王嘉馨靠在他肩頭，手中握著一片玉簡，正是老子所贈的《道德經》殘頁。
「方才...是夢麼？」她輕聲問。
他輕撫她的發絲，觸到發間那枚青玉簪——那是他在長江渡口用劍氣削玉所製：「非夢，是道緣。你看這玉簡。」
玉簡上原本空白的頁麵，此刻浮現出金色文字：「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萬物負陰而抱陽，衝氣以為和。」最後一句尤為清晰：「承道、嘉馨，曆劫圓滿，當證混元，補天道缺。」
王嘉馨抬頭望向函穀關上方，紫氣仍在縈繞，卻比來時更盛。她忽然輕笑：「原來我們兜兜轉轉，竟是為了這個。」
蔡佳軒攬住她的腰，望向關外蒼茫天地：「無論前方是三十三天外，還是九幽黃泉，有卿相伴，便是天道。」
風起時，青牛發出低鳴，木車上的竹簍忽然亮起青光——寒光雙劍正在共鳴，似在呼應天道召喚。兩人相視一笑，登車前行，函穀關的紫氣卻化作長虹，吸進他們向三十三天外延伸，直至融入天際的雲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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