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佳軒夫婦行至長平故地。但見群山如塚,衰草連天,西風卷著黃沙掠過斷壁殘垣,隱約有金鐵交鳴之聲自地下傳來。王嘉馨素手按在腰間九龍劍穗上,忽然駐足:“夫君,你聽這風聲裡,竟有千萬人哀號。”
長平古戰場中心,一座坍塌的烽燧旁,立著塊半截石碑,“長平”二字已被風雨侵蝕得模糊不清。蔡佳軒竹杖輕掃地麵,杖頭青氣所過之處,沙礫下竟露出累累白骨,臂骨上的青銅甲片泛著幽光,分明是戰國時期的軍士裝束。
“此乃長平之戰的埋骨地。”蔡佳軒俯身拾起一枚箭鏃,指尖撫過鏽跡斑斑的刃口,“當年秦國武安君白起坑殺趙卒四十餘萬,怨氣凝結千年不散,難怪近日有傳言說夜間見披甲鬼卒橫行。”
話音未落,暮色中突然響起低沉的號角聲。王嘉馨抬眼望去,見遠方地平線上湧起黑霧,霧中隱約有旌旗晃動,無數身影拖著兵器踉蹌前行,甲胄碰撞聲中夾雜著微弱的呻吟:“水……渴……”
蔡佳軒將王嘉馨護在身後,竹杖橫在胸前,隻見黑霧漸近,現出無數麵色青白的兵卒,眼眶中滲出黑血,甲胄上爬滿青苔,手中兵器還滴著腐液。為首的將領身披玄色大氅,腰間懸掛的青銅劍上刻著“武安君”三字。
“何方小輩,敢阻本將去路?”武安君勒住胯下黑馬,聲音如鐵石相擊。蔡佳軒這才看清,那馬竟是白骨所化,四蹄踏過之處,沙礫皆成齏粉。
王嘉馨越眾而出,斂衽一禮:“將軍可是秦國武安君白起?”白起眼中閃過一絲驚訝,卻仍握劍在手:“正是本將。爾等既知我名,為何不讓開道路?”
蔡佳軒竹杖輕揮,一道青氣化作屏障隔開陰兵:“武安君可知,你麾下兵卒已為陰魂,若再借道陽世,必致生靈塗炭?”白起聞言,麵色忽而悲愴:“某亦不願如此,隻是當年坑殺降卒,罪孽深重,至今不得往生。唯有率部重返鹹陽,向秦王討個公道!”
王嘉馨見白起眼中戾氣與哀傷交織,心中不忍,輕聲道:“將軍可還記得長平之戰後,秦王賜你自儘時所言?”白起身軀一震,往事如潮水般湧來:鹹陽宮外,秦王贏稷擲來長劍,身後站著滿臉寒霜的範雎,“武安君功高震主,留之不祥……”
“我為秦國立下赫赫戰功,卻落得身首異處!”白起怒吼,手中劍劈向地麵,一道裂隙自地底蔓延開來,深處傳來無數冤魂的哭號,“這些兒郎隨我出生入死,卻被活埋於此,某若不討回公道,有何顏麵見列祖列宗?”
王嘉馨取出寒光劍,劍尖挑起一朵青蓮虛影:“將軍可知,冤冤相報何時了?當年你坑殺降卒,是為一錯;今日欲率陰兵禍亂陽世,是為再錯。若執迷不悟,隻怕永墮阿鼻地獄。”
白起凝視著青蓮虛影,忽而冷笑:“小姑娘倒會說教!你且試試,能否度化我這百萬陰兵!”言罷,揮劍指向蔡佳軒,陰兵們頓時如潮水般湧來,手中兵器帶起陣陣陰風。
蔡佳軒竹杖舞成一片青影,每一擊都點在陰兵眉心,被擊中者皆化作光點消散。王嘉馨則躍上高處,雙手結印,口誦往生咒。但見她周身泛起柔和的金光,無數青蓮自虛空中綻放,飄向陰兵陣列。
“昔日我以殺止殺,卻不知殺業深重……”白起望著化作青蓮的部下,眼神漸漸軟化,“小姑娘,你說這世間可有後悔藥?”王嘉馨輕歎一聲,指尖飛出一道符篆,貼在白起額間:“悔悟便是良藥。將軍可願隨我念誦往生咒,送這些英靈往生?”
白起沉默良久,終於拋卻手中劍,單膝跪地:“某願聽仙子指引。”王嘉馨見狀,示意蔡佳軒收勢,二人並肩而立,同聲誦念往生咒。但見天空中浮現出巨大的青蓮法相,花瓣緩緩展開,灑下萬道金光。
陰兵們紛紛放下兵器,麵向法相合十禮拜,身影逐漸變得透明。白起最後看了一眼長平戰場,向二人深深一揖:“多謝仙子點化。某今生罪孽深重,唯願來世做個普通百姓,不再沾惹殺業。”言罷,化作一道白光融入青蓮。
超度完畢,蔡佳軒望著滿地青蓮,輕聲道:“當年在烏衣巷,我隻道世間最苦是貧富之彆,今日才知,最苦莫過於戰爭遺禍,生靈塗炭。”王嘉馨輕撫寒光劍柄,眸中泛起淚光:“夫君可還記得泰山碧霞元君師姐說的‘世間大愛’?今日度化陰兵,也算略儘綿薄。”
二人正說話間,一位白發老翁拄著拐杖走來,見滿地青蓮,老淚縱橫:“老朽世代居於此地,年年都見陰兵過境。今日終於清靜了……”蔡佳軒取出一粒丹藥遞給老翁:“此藥可鎮宅驅邪,老人家拿去吧。”
暮色漸濃,二人踏劍而起,回望長平戰場,隻見青蓮遍開,宛如錦繡。王嘉馨忽然輕笑:“夫君,你說若有來世,白起可真能做個普通百姓?”蔡佳軒竹杖輕點雲端,笑道:“天道輪回,自有定數。我們能做的,不過是儘己所能,多積善緣罷了。”
是夜,長平百姓皆見天際有青蓮綻放,異香彌漫整夜。此後百年,再無陰兵借道之說。江湖間流傳,有一對神仙俠侶曾在長平戰場誦念往生咒,度儘四十萬冤魂,而那漫山遍野的青蓮,便是英靈們往生的見證。
蔡佳軒夫婦則繼續他們的旅程,劍指處妖邪辟易,杖頭落甘露頻施。他們知道,在這亂世之中,還有無數生靈等待救贖,而他們的道,就在這一步一履的慈悲中,漸漸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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