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病最是難熬,周晨就那麼昏昏沉沉的在床上趴了四天,燒終於退下去,小命算是保住了。為他擔心的幾人,也終於都鬆了口氣。
晨起開門雪滿山,雪晴雲淡日光寒。冬日的陽光,失去了熱烈,顯得清寒。蔡琰今天心情不錯,點起香爐,撥弄琴弦。琴聲優雅清淡,讓人心情舒暢。
小二帶著夥計們每天來一次,看著周晨精神好很多了,燒也退了,夥計們也跟著開心起來。至少今後的日子,又有盼頭。隻有小二,愁眉不展。但在周晨麵前,仍然強裝淡定。
這些日子,新來的夥計基本都走光了,隻剩下兩個,還留在作坊。飯店的名聲,轉眼間聲名狼藉。沒有了大廚,李大牛做的菜,確實與掌櫃的和林娘子不能比。這幾日上門的客人,每次剛嘗幾口,就掀桌子罵娘。然後整條街都開始瘋傳,留仙樓的飯菜,實在難以下咽。開業當天積攢的名聲,瞬間便化為烏有,還落下無數罵名。同時天一樓也推出了天一火鍋,打的名稱竟是正宗招牌火鍋。言下之意,竟是留仙樓的火鍋,是冒牌抄襲的。將原本慕名火鍋的客人,全部吸引過去。火鍋配好酒,喝足一整宿。現在的留仙樓,門可羅雀。鬼影子都不上門,開一天賠一天。小二實在想不出什麼招,來對抗天一樓。所以一直愁眉不展。
周晨瞧出了小二的愁緒,開口詢問,小二隻是不說,然後帶著夥計們又迅速離去。
周晨歎了口氣,現在自己確實也做不了什麼。估計他們也是不想讓自己擔心。自己都這樣了,最壞還能怎樣?隻要人活著,就什麼都還有機會。
到了換藥的時間,周晨很是難為情。因為傷在屁股,換藥的卻是小墨,自己著實難為情。前兩次自己昏昏沉沉,不知道還罷了,這次確實意識清醒,所以不好意思。隻能請求小墨道:“小墨姑娘,你、你將藥放床邊,我自己來吧。”
小墨噗呲的笑了,笑得很張揚,連帶旁邊的蔡琰也露出淡淡的微笑。“公子,你臉紅了,你不好意思啊?”
周晨恨不得找個老鼠洞鑽進去,自己前世是個理工宅男,連戀愛都沒談過,現在要光著屁股讓倆女人看,自然會不好意思。“有什麼好笑的,你們兩個出去。”
周晨說得很嚴肅,然而並沒有什麼效果,小墨還是自顧自的在調藥準備。
“傷在你屁股上,公子自己怎麼換?到頭來還不是得麻煩我。又不是第一次,你那爛屁股,小墨早看過了。公子還害羞什麼。”
周晨被她說得,臉都黑了。冷著臉瞪著眼,就是不讓小墨靠近。
“好好好、公子你自己來,看你怎麼換。”小墨沒辦法,將藥放在一邊。
待她們出門,周晨自己試了半天,不得不認命,又將小墨叫進來,將頭埋進被子裡。
小墨看著趴著的周晨,掩嘴偷笑,心中評價著公子是個純情小少年。那些自命風流的公子少爺,誰人會在乎這個?他們隻會將這個當成談資,分享自己睡了多少女人,哪個女人床上有什麼優點等等。而周晨心裡想的,卻是吃虧的不是你們,你們當然不在乎。
換好藥,周晨百無聊賴的趴在床上,枕著下巴,直勾勾的看向門外。
隻見衛仲道拿了本書,徑直走向旁邊擺放的逍遙椅,悠閒的開始看書。窗戶中投射進陽光,照在他臉上,俊逸非凡。一股讀書人的書卷氣,攏在身上,照得室內滿是光輝。瞟向周晨,隻見他雙目發愣,看向門外。打趣道:“屁股被打爛的感覺怎麼樣?”
周晨沉默了,不愛搭理他,哪壺不開提哪壺。
“當初讓你不要開店,你不聽,現在後悔麼?”衛仲道問道。
周晨‘哼’了一聲,回道:“心之所向,雖九死尤不悔。”
“喲,周兄什麼時候偷偷的讀起離騷了?屈子的風骨,學了多少?”衛仲道打趣道。
周晨一陣汗顏,自己一個泥裡打滾的小商賈,跟自己談什麼屈子風骨,簡直對牛彈琴。不過嘴上卻是不能輸的。“我讀書很多的,隻是沒讀出什麼風骨,什麼浩然正氣來。”
這個周晨說的是實話,上輩子即便不算幼兒園,從小學到博士,將近二十年光陰。比起古人十年寒窗,多出一倍來。隻是衛仲道不信,給了他個白眼,“德性。”
誇他一句,他就打蛇上棍。
“你啊,以後做事不能這麼風風火火,想一出是一出。說好聽點這叫雷厲風行,難聽的便是沒腦子。不要求你安忍不動如大地,靜慮深密如秘藏,但至少得深思熟慮。你弄出來的東西雖然好,但你沒能力保住。若沒有強大的敵人虎視眈眈還好,就像你的作坊,也能一帆風順的經營。有些原本的敵人,甚至也樂觀其成,因為你弄出的東西,對他們有利。但你要動天一樓的奶酪,那便要有與天一樓掰腕子的實力。不然便隻有一地苦果等著你。”
“可天一樓不也是從不起眼的小店成長起來的?誰也不可能天生便如天一樓那般強大。若因為對手強大,便連同台競技的勇氣都沒有,那才讓人瞧不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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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仲道無言以對,心中暗道匹夫行徑,有勇無謀。“即便上台,也要有萬全準備才行啊。不然像你這樣,屁股被打開花,命都差點丟了。”
兩人話不投機,就此沉默下去。
周晨一直在盧莊休養了半個月,屁股才算好了七八成。能坐能走,能正常活動。一旦自己能生活自理了,那顆躁動的心,便再也關不住,飛奔似的回作坊。其實周晨有時候覺得,挺對不住蔡邕父女的。每次自己生病受傷時,都會跑去療養。盧莊簡直都成自己的療養院了。可是自己卻沒有什麼可以回報他們。想想日後蔡邕鋃鐺入獄,病死於獄中。蔡琰一生三嫁,顛沛流離,被亂世擺布。自己若不做點什麼,實在有些說不過去。人說受點滴心頭記,結草銜環報一生,這有些誇張。但以蔡邕父女對自己的恩情,結草銜環也不為過。蔡邕如何自己現在還做不了什麼。不過改變蔡琰的命運,自己還是大有可為。比如想辦法讓衛仲道活久點,或者不讓她被匈奴擄走,這些做起來應該都能實現。
既然想了,心中便開始謀劃。要不然找個機會,將衛仲道拉過來一起訓練?鍛煉鍛煉身體,應該能讓他活久點吧?至於匈奴?那還是以後的事,眼下也顧不到。
周晨回到作坊,便問過了小二情況。留仙樓開一天賠一天,作坊最近還一直在忙逍遙椅的訂單,除了幾家貨棧的牙刷,也沒其他進項。以現在的財務狀況,一群人能撐到年底便是成功了。周晨又到留仙樓轉了一圈,連個鬼影都沒有,外麵打聽一番,也確實聲名狼藉。如今天一樓主導了社會輿論,將留仙樓名聲搞臭,而他們推出的天一火鍋,儼然成了世間正宗,正麵硬耗,定然沒戲。於是周晨在留仙樓隻留下一個迎賓的姑娘和李二牛這個廚師,其他人都被安排回作坊,先讓留仙樓就這麼苟延殘喘著,修煉好自己的內功。而作坊加緊完成逍遙椅訂單,也加快牙刷的生產。就這樣先蟄伏一段時間,以待天時。
既然天一樓打輿論戰,毀壞自己的名聲,那自己也必須要能影響社會輿論才行。低調行事,悶聲發財的想法不可能實現了,那便高調起來,闖出個名頭,引導社會風氣。隻要自己名頭響了,到時候隨便澄清一下,定能扭轉如今局麵。要想打響名頭,風月場所,勾欄瓦舍便是最好的去處。那些個風流才子的談資,不比後世的廣告差。
還有另一個迫在眉睫的事,便是那些溜了的潑皮閒漢,若不給他們些顏色,怕是哪日自己的作坊又要被人堵門了。光明正大的打上去自然是不行的,邢千涯那邊虎視眈眈,自己若再次落到他手中,定然小命不保。所以暗中行事比較好,將他們一個個的收拾掉,殺雞儆猴。周晨自問,自己從來算不得惡人。前世父親殺條魚,自己也不忍心看。可這個世道,人不惡便活不下去。自己一直秉持的低調做人高調做事,在這個世道根本行不通。一直以來,自己都是戰戰兢兢,從不惹事。可上次的太白釀,這次的留仙樓都證明,你若退一步,敵人便會步步緊逼。對待那些潑皮閒漢,你若不比他們更凶更狠,他們便認為你軟弱可欺,然後得寸進尺。不知何時,凶狠的種子,便在周晨心底深種,然後慢慢生根發芽。
於是周晨叫來那兩個仍然留在作坊的夥計,問道:“你們二人叫什麼?”
“張六子、龍四。”二人齊聲答道。
“他們都走了,你們為何留下?”周晨又問。
“家有妻女,總在街上閒晃也不是個事,想換個活法。東家給的條件不錯,夥計們待我們也沒有歧視,我們認為是個改頭換麵的機會,所以便都留下。”
這應該也算浪子回頭吧,一個人想改變,從來都隻需要一個契機或者一個決心。問過他們一些關於刀疤王和手下潑皮的底細後,一道寒光在周晨眼中閃過,收拾潑皮的計劃,在心底慢慢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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