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園說大,其實也不大,很快便逛完一圈。一路上大多都是趙峰的熟人,隻見他不斷與人見禮,偶爾也與周晨介紹一番。不過對方隻要一聽周晨是個商人,大多都會露出一副鄙夷之色。更有甚者還要連帶趙峰也嘲諷一番,說他墮落到與商賈為伍。趙峰也隻能尷尬的笑笑,轉而帶過。
周晨並不以為意,即使後世,隻敬衣裳不敬人的也大有人在。何況這個時代,世間多庸人,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與趙峰一般,不以出身視人。
“淩雲當真是交友廣闊,一路上全是熟人。”周晨不禁感歎道。
趙峰苦笑一聲,也感歎道:“無塵羨慕我交友廣闊,殊不知,我卻羨慕無塵自在灑脫。”
“此話何解?”周晨疑惑。
“我們這些人,在世人眼中的世家公子,過得其實也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我與陳兄先不說。單說淩雲,他乃趙家長房長孫。一個人肩負這趙家的未來。若是以前他爺爺還在時,到也輪不到他做什麼。可自從他爺爺過世後,趙家可謂是江河日下。現在在洛陽,基本沒幾個當官的,會買他趙家的賬了。他爹是趙家幾房中,混的最好的。並州彆駕,在並州還有點影響力。放到洛陽,便什麼都不是。所以才會把淩雲一個人,扔在洛陽,培養些人脈。不然以後,便隻能回家種地了。我和陳兄,基本也差不多,所以我們三個同病相憐,就經常湊在一起。”一旁的張言出言解釋道。
周晨不禁感慨道:“同是天涯淪落人啊!”
張言聞言一愣,然後點頭稱讚道:“好一句同是天涯淪落人,真是太貼切了。無塵高才!”
本以為這些世家公子,都是些酒囊飯袋,整日裡混跡勾欄瓦舍,詩酒風流。卻不曾想他們也有這麼心酸的一麵。這個年代是沒有科舉製度的,要當官最常見的手段便是舉孝廉。再有便是門閥子弟門蔭,或是朝廷征辟。這些途徑,常人基本都隻能遙望。麵前這幾位公子,出身不像曹操、袁紹那樣的門閥,自然得不到門蔭。而朝廷征辟的,大多是名滿天下的大能之輩。他們想要當官,便隻能在洛陽結交些人脈,然後舉孝廉出仕。即使出仕,家族使不上什麼力的話,起點是很低的。有的混一輩子,還是個屬官,沒機會獨當一麵。所以他們才會留在洛陽,結交好人脈,日後出仕,才能左右逢源,順風順水。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誰都有不為人知的心酸。要想人前顯貴,必定人後受罪。
梅園中突然傳出一陣琴聲,舒緩悠揚,瞬間將人吸引。循聲來到涼亭,隻見蔡琰端坐撫琴,神情專注,將人吸引。宛若降臨紅塵的仙子,讓人隻敢遠觀,不敢褻瀆。所有人都圍在涼亭外,駐足聆聽,無一人出聲,亦無一人上前。一曲奏畢,場見靜得落針可聞。還是亭中一眾女子,帶頭鼓掌,這才驚醒大家。然後爆發出又一陣掌聲。
涼亭不大,剛剛夠那群女子停留,所以也沒人再往裡擠,隻如眾星拱月般圍繞這亭子。八位女子中,除了蔡琰與小墨,其他的周晨都不認識。隻有其中一位戴麵紗的白衣女子,倒是有些眼熟。見到趙峰那副癡迷樣子,這才記起,那應該是在天一樓見過一次的古寒香。身姿婀娜,一襲白衣,絕色無雙。眾女子與其相比,確實有些失色。
“蔡姑娘好琴藝,大家聽得都不儘興,可否再來一曲,讓我們一飽耳福。”
亭外的一眾男子都紛紛點頭,附和那提議之人,要求再彈一曲。隻衛仲道拉長了臉,眼中的飛刀,一刀刀射向出言之人。本來自己與琰兒兩人好好的,現在落得個連亭中都無立足之地了,還想讓琰兒再彈與你們聽。簡直將自己當空氣。蔡琰瞄了一眼一副臭臉的衛仲道,掩嘴偷笑,心中有些得意。見他又恨恨的盯向自己,眼中還燃起小火苗。蔡琰這才罷手起身,望向身旁女子。旁邊女子與蔡琰似乎很熟,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弄得蔡琰直翻白眼,又不好發作,抓著她的手臂,輕輕捏了一下。女子間的小動作,並沒人注意。大家還在熱烈的起哄造勢,希望蔡琰再奏一曲。
周晨低聲詢問著趙峰,剛才與蔡琰耳語之人是誰。長得靈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上去活潑可愛。
“馬日磾之女,馬雲秀。”趙峰回答道。
不難怪與蔡琰相熟,她們倆的爹便是至交。
“彈奏可以,便是要求寒香姑娘為你們演奏也行。不過單單我等彈奏,頗為無趣。不如公子們對此美景,做些詩賦吟唱,我等伴奏,也不失為一曲佳話。不知各位公子以為如何?”馬雲秀提議道。
“馬姑娘好提議。才子吟詩,佳人伴奏,當真是一幅風流佳話。場間諸位,可有意見?”說話之人環視全場,流露出一種領袖絕倫的氣質。不少人聽說要做詩,自知詩才有限,主動遠離開來。周晨自問憑自己剛及格的語文,做不出什麼詩來,主動後退。卻被張言一把拉住。“無塵為何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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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內詩才有限,便不湊這個熱鬨了。”周晨說道。
“無塵為何這般自賤,便憑一句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便可傲視全場了。怕他們做甚?”
此時,場中發言之人仍在侃侃而談,製定各種規則,把控全場。周晨對這種人是佩服的,因為他們自信沉著,才能出眾,無論在哪,他們身上都有一種舍我其誰的領袖氣質。不過觀趙峰他們神色,對那人卻不怎麼待見。或許他們心中,並不認為在一個陌生的場合,對著一群陌生人,掌控一場這樣的詩會,有何值得稱道。或許心中還在想,若自己上前,做的必然比他好。可惜他們都隻敢在心中想,卻並沒有站出來組織。而是默認了對方製定的規則。
“那說話者何人?”周晨問道。
“李念,李無忘。”趙峰回答。
“淩雲與他有過節?”
趙峰一愣,轉頭看著周晨,奇怪他為什麼這麼說。周晨聳了聳肩。“隻是觀你們神情,似乎對他很不屑,所以猜測你們有什麼過節。”
“無塵誤會了,我們不待見他,並不是因為有過節。而是因為此人,才疏學淺,愛出風頭,又自視甚高,目中無人。所以對他有些瞧不上。”
周晨點了點頭,表示理解。似乎有點本事的人,都有這毛病,狂妄自大,目中無人,討人嫌。
“既然對其不屑,為何不出言反駁,打壓其風頭。如果任其規劃,我等早落入他畫好的囚籠中,陷入被動,又如何能在接下來的環節扭轉局麵,打壓其風頭?”
趙峰一陣尷尬,雖然對其不屑,自己卻沒有比其更好的建議,來組織詩會。周晨聳聳肩,趙峰這些人,典型的嫉妒他人才華。
古人的詩會,周晨第一次參加,縮在後麵看著,算長見識。亭中聲樂又起,那些才子開始應景吟詩,好一個才子佳人的表演。說實話,並沒多少意思,還不如喝酒來得痛快。
佳人麵前,趙峰自是要去出風頭的,不過與那李念比起來,並無太出彩之處。周晨喝著酒,又看向衛仲道,不知道他會不會為蔡琰去賣弄幾分才情。周晨才看向他,他仿佛腦袋後麵長眼睛似的,回頭示周晨以微笑。然後便見他越眾而出,開始他的表演。衛仲道還是沒有讓人失望的,即使有李念那般掌控全場的人在,他的表現也是風頭無兩的。將那李無忘都給比下去了。
衛仲道吟誦的詩句,正合當前這梅雪景致,且詩既有情趣,也有理趣,自是佳品。場間爆發出一陣喝彩,連李念身邊的幾人也都拍手叫好,也有好詩之人直接站出來點評。書記的紙箋開始在眾人間傳遞,最後遞向涼亭內的眾佳人。
亭內眾女子也交頭接耳,私語著什麼。有的還偷偷瞧向衛仲道,目光閃爍著秋波。被衛仲道發現後,又趕緊閃躲,含羞帶笑的低下頭。眾女子圍著蔡琰,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使得蔡琰與有榮焉的昂起頭,含笑的看向衛仲道,目光中帶著期許與讚賞,以及一些未知的情緒,小臉蛋在寒光照耀下,紅撲撲的,笑得很好看,如陽春三月盛開的桃花。衛仲道見著,也咧開嘴角,癡癡看著。而後蔡琰又用實際行動讚賞了這首詩,親自上前彈奏,輕歌淺唱。
一曲唱畢,又不惜溢美之詞,讚賞此詩。衛仲道瞧著她彈唱,高昂起頭,一臉得意。周晨瞥了一眼,癟癟嘴,悶了口酒,又有吃撐的感覺。
一場詩會下來,各有所得,還算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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