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的朱雀街，已是許久未曾走過。記得上次來，街上還人潮湧動，而現在卻人影寥落。
風雪之中，行人腳步匆匆，濺起的雪水，沾濕衣袍也未在意。前方定然有一窗明燈，照著他們腳下的路。透過那窗戶，仿佛能看到精神抖擻的老父，拿著波浪鼓，逗弄著騎著木馬的孫子。爬滿皺紋的臉上，配著笑眯的眼，儼然若一朵盛開的菊花。滿頭銀絲白發的母親，蹲在灶灣裡添柴。乾練的媳婦，拿著鍋鏟揮舞。那溫馨的港灣，牽引著行人的腳步，讓人行色匆匆，想要回家。
周晨也行色匆匆，不過是漫天風雪，將他追趕。路過天一樓，朱雀街與一小巷拐角處，林縛又糾纏林娘子。一切就是這麼巧，這也能讓周晨遇上。話說那林娘子，在天一樓也立住了腳。月娘對她還不錯，連她那被賣到迎春樓的女兒，都幫接了出來。本該與林縛劃清界限才對，現在卻又糾纏到一起，真是不長記心。瞧著林縛那跪在地上，悔恨認錯的樣子，估計這女人又會心軟吧！周晨搖搖頭，對這個女人，也收起憐憫之心。人們常說婦人之心，看來也不是全無道理。
回到留仙樓，近來年關將近，生意倒有些起色。但之前名聲太差，一直沒緩過來。所以即便年關，這樓內也並沒坐滿。老劉回來後，菜品質量上升，口碑也有些好轉，沒有持續惡化。趁著這個節日，周晨想挽救一下留仙樓的名聲，不然一直這麼半死不活，隻會開一天賠一天。翻過年關，就更艱難。自己還指望它能乾倒天一樓呢，即便短時間內無法打倒，至少也要成長到鼎足而立的。若任現在這般狀況發展，猴年馬月也發展不起來。所以趁此機會，定得做點什麼，總比什麼也不做強。畢竟再壞也壞不過現在的情況了。
一波年底優惠酬賓的傳單，又加緊開始製作。隻是隆冬時節，街上人流稀少，傳單怕是效果不佳，所以還得想個大招。周晨踱步沉思，聽說二十八的晚上，天一樓又請古寒香表演，太白釀也五折優惠。如此排場，自己怕是難以比拚，所以得出奇製勝。以前看《三國演義》，總覺得裡麵人物，奇謀詭計，信手拈來。如今自己也來到這個時代，怎麼就處處碰壁呢？好想也突然生出個計謀，隨手便玩死天一樓！
冥思苦想無果，便乾脆召集酒樓的夥計們，大家一起想辦法。所謂一人計短，兩人計長，萬一夥計們有什麼好的想法呢？
夜幕已深，食客們都散場歸家，留仙樓內燈火通明。夥計們各自落座，周晨為自己倒上一杯酒，開宗明義。
“大家都知道，咱們酒樓開業沒幾天，名聲便被天一樓搞臭。如今已是年底，想趁此機會，辦些活動，為酒樓挽回些名聲，以後才好經營。大家有什麼想法，暢所欲言，若被采納，獎錢兩百。”
聽到有獎勵，原本安靜聽講的夥計們，開始私下議論。隻有李大牛冒出頭，問道：“東家不是已經安排製作傳單優惠酬賓麼？還要何種活動？”
周晨有些氣結，自己就是一時想不出什麼好的活動，才召集你們一起想的。你這憨子，倒又問起我來。
“嗯，天一樓二十八晚上，將請古寒香專場表演，太白釀還五折優惠。比本錢，比排場，我們不是天一樓對手，所以要想些新奇的活動，出奇製勝。”
聽到古寒香會為天一樓表演，很自然的便會想到她的對手。於是春蘭冒出頭來。
“那咱們可以請秦墨玉來，聲勢定然不輸那古寒香。”
周晨搖搖頭，不說秦墨玉已經被望江樓定去，即便能請到，也不是天一樓的對手。秦墨玉聲勢本就不如古寒香，自己這方又沒有本錢為她拉抬聲勢，如此相形見絀的對比，隻會使明珠蒙塵。到頭來人們議論的隻有古寒香和天一樓，誰又記得留仙樓裡還有秦墨玉的表演？何況請她那麼個名妓，得花多少錢？自己請不請的動都是問題。
見一議不成，老劉也建議道：“不如我們加大優惠力度來吸引客人。”
價格戰自己這方更是打不起，周晨又搖頭。
連著兩個提議都被東家否了，夥計們知道東家要求高，要新奇，所以一時大家又都無聲寂靜下來。小二作為掌櫃，知道留仙樓的情況，也了解東家的想法，於是順著東家的思路，漸漸有些自己的想法。
“要不咱們排一出戲吧。”
“戲？”
“小時候在太原，最喜歡聽鄉裡老人唱戲。有時候大戶人家有喜事，也會請班子唱戲，十裡八鄉的，都會去看。可熱鬨了。”
“洛陽有專門唱戲的戲班麼？”
周晨隻知道戲曲的巔峰，是清朝時期。卻並不知道，如今的戲曲，是個什麼樣子。
“應該沒有吧，在洛陽還沒聽到過。在某家鄉那邊，也是臨時拚湊起來的班子。”
周晨又看向其他夥計，也皆搖頭，似乎在洛陽，就沒有唱戲這一說。看來隻是在某些地方，小眾流傳，而且吸引的，都是些鄉裡百姓。不知在洛陽，能否流傳。既然戲曲可以吸引平民百姓，自己何不針對這些百姓來設計活動？為了和天一樓叫板，留仙樓一直針對的也是高端客戶，所以價格定得也頗高。現在何不趁此機會，轉變路線？這洛陽城中，雖不缺有錢人，但中產與平民，才是社會的主流。隻要把他們吸引過來，何愁賺不到錢？周晨越想越覺得是，活動還沒討論完，又想馬上討論改革。隻是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這才壓下激動的心，繼續討論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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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提的戲曲是可行的，隻是這個時候還沒有正規的戲曲班子，也沒有廣為流傳的曲目。大過年的，不知唱什麼好。讓小二說又說不明白，隻知道聽過，好聽，就是說不上曲目名稱。這個時候找人求教，定是來不及的。自己不是票友，對戲曲也不了解，就聽過幾句《秦瓊賣馬》，想抄襲都沒得。一時間又集體沉默。
自己針對的是市井百姓，自然是越親民越好。要不開個演唱會？想想還是否了。沒有伴奏的音樂設備或樂隊，誰願意聽人在台上乾嚎。可這個時代的局限性，讓許多後世的經驗也沒法搬過來。對於這種文化活動，自己確實沒經驗。
在一片沉默中，秋菊怯生生的舉起手來，紅著臉道：“要不我們演個丟火把、胸口碎大石吧，奴家平日最喜歡看。”
秋菊說完，底下卻一片竊笑，笑得她深深的把頭埋下。這種街頭賣藝的把戲，粗俗不堪，怎好帶進留仙樓？然而周晨卻不這麼認為。自己要親民，這街頭雜耍不就是最合適的？還不用自家準備，不擔心時間倉促來不及，明日派人去請些賣藝人就成。而且也契合出奇製勝的初衷，很好的主意。
“好，咱們就演街頭雜耍。月底給你多發兩百錢，小二記上。”
在一片驚詫的目光中，周晨拍板定下活動的主體。然後大家又開始羨慕秋菊，隨口說個愛好，便得兩百錢。於是大家紛紛開始說自己的興趣愛好，聽得周晨直搖頭。
活動的主體已有，但雜耍還是太過平淡，大家早看過，難以抓住人們胃口。總要有些新奇的項目配合，才能成為人們茶前飯後的談資。人們才會記得留仙樓。
新奇的項目，又要能配合雜耍，周晨又想到幾個，後世流傳的古彩戲法三仙歸洞就不錯，還有幾個易學的魔術，大變活人什麼的。隻是這些活動似乎還少些什麼，周晨思來想去，還是音樂。再好的節目，有個背景音樂襯托才好。看來還得去找蔡琰磨磨。想到這，周晨對二十八日的活動便稍稍有些底氣，眉頭也舒展開來。
大體活動脈絡已有，接下來便是細化與排練。已不需要這麼多人想辦法，周晨揮揮手，隻留下小二。其他人如蒙大赦，各自歸家。往日這時候，都躺倒溫暖的被窩裡，拜會周公了，今日還在樓內。可惜東家許的彩頭沒能拿到，白費了這麼些時辰。要不然便再留晚些，也都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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