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書房之中,看著陶應有些垂頭喪氣,陶謙問道:
“從周無塵那回來,就有些無精打采。怎麼?出了意外?”
“何止意外,簡直晴天霹靂。他訓練的二十個家丁,竟可以對抗我四十人的丹陽精兵。本以為是去給人指導的,沒想到被人指導了。我在他麵前,臉都丟光了。”
陶謙也有些意外。竟然可以對抗一倍於己的丹陽精兵。不但經商厲害,練兵也有一手,確實是個人才。難怪要請自己的人指教,原來是想顯露自己的才能。若是不去開陽,願意留在彭城,自己倒可以招攬,給他個職位。但定要去開陽,不能為自己所用,那就愛莫能助。若真有本事,憑自己將泰山四寇趕走,那到時候再招攬也不遲。反正在自己徐州轄內,又無有根基,逃不出自己手心。
“他如何練兵的?”
“也沒什麼,一日三餐,每日訓練。”
“如此高強度訓練,他的家丁無有怨言,肯賣力訓練?”
陶應點頭解釋著:“一日三頓乾飯,有酒有肉。隻需他們努力訓練。表現不好,便清除出隊伍,去燒火打雜,吃不飽穿不暖,誰人敢有怨言。”
為訓練二十人,得下多大的本錢?陶謙感歎著。與表現的戰力相比,他這樣的練兵方式,並不值當。不過自己的丹陽精兵,被一群才練沒多久的家丁擊敗,陶謙也臉上無光。而近日群雄會盟,邀請各州府出兵,討伐董卓。本有心派支隊伍前往,但以今日表現來看,還是算了,免得派出去丟人。正好也可以趁此機會,敲打敲打,多練練。免得這群丘八,不知天高地厚,目中無人。
“明日你就去軍營,給他們敲打敲打,竟然輸給一群家丁,簡直丟人。”
可是周晨的雄兵在前,對那些丹陽精兵的訓練,陶應已有些看不上。總想著自己麾下,也有一支能以一敵二的雄兵。練兵之法也有,若不試試,總不甘心。於是開口問道:
“阿父,咱們是不是也可以練一支這樣的雄兵,以做依仗。人數不用太多,五百足矣。”
陶謙撇了他一眼,知道他心動。但那麼大的投入,也不知效果如何,並不想嘗試。於是搖頭拒絕道:
“投入太大,效果也不知如何,再看看吧。等他多養些人,咱們再與他舉行一場比武,效果若好,咱們再學。以他的養兵之法,養五百士兵的投入,都夠咱們養三千人。這還不算馬匹、裝備和軍餉。現在投入,風險太大。還是再看看。”
陶應還想再爭取,張張嘴又把話咽回去。徐州財政本就吃緊,再養這麼一支兵馬,無疑雪上加霜。況且一旦軍中出現一支特殊的兵馬,其他人會不會眼紅?會不會鬨事?這些情況,都很難說。蛋糕就這麼大,你多分些,其他人自然少些,利益不均,最是容易生事。所以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
同一片天空下,同樣在書房,董卓久久無語。二月都還沒出,自己任命的那些州郡長官,一個個都起兵反自己。真是一群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東西。這些關東士族,都該殺,尤其是姓袁的。自己千般示好,百般拉攏,都不識好歹。當著自己給他封的官,還要領著人來打自己,簡直厚顏無恥。偏偏這袁家,四世三公,乃天下聞名的名門望族。動袁家,便幾乎是與天下士族為敵。實在輕易不能動袁家。董卓心中不免哀歎,進了洛陽,手掌天下大權,反而束手束腳,施展不開。還不如在西涼來得利爽。
如今戰火已起,若不迅速穩定局勢,情況隻會變得越來越糟。畢竟自己以武力占據洛陽,橫霸朝堂,行下廢立之事,於大義名分上站不住理,隻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起兵反自己。所以一定要迅速把事情處理好。隻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這邊關東兵馬逼近洛陽,那邊自己的女婿牛輔,兵敗並州。消息傳回洛陽,更是人心浮動,不得安寧。一切根源,皆因自己入京時間太短,滿打滿算,也不過半年。實在太匆忙,根基不穩,沒有太多時間給自己清理朝堂,排出異己。也沒有時間整合消化吞並的兵馬地盤。不說其他,如今自己內部兵馬,就派係林立。西涼帶過來的老部下,自己的心腹鐵杆,以牛輔李傕為首,成為西涼派,也是最大一個派係。另一個就是以呂布為首的並州派,原本是丁原部下,後呂布被自己收買,襲殺丁原後,便由呂布統領。還有一個就是原來編練的西園新軍和拱衛洛陽的南衙禁軍,何進、何苗、蹇碩被殺後,禁軍與新軍都群龍無首,被自己收編後,卻形成以郭汜為首的禁軍派。這還隻是三個較大派係,還有一些小的派係,獨立於三個派係之外,想想這些都頭疼。雖知道內部矛盾重重,但沒有時間處理,隻能各自安撫,穩定人心。
來到洛陽,忙於權術鬥爭,地方上也疏於經營管理。並州已成為一塊窮凶極惡之地。胡人不斷蠶食,南匈奴、休屠胡叛亂,黃巾餘孽複起,兵燹不斷,戰火延年,如今並州,已成為各種罪惡的溫床。自己起家的涼州,疏於經營,如今已被馬騰占據。地方上經營乏力,再留在洛陽遷延,自己在關西就要根基不穩,到時候雖掌握朝堂權柄,但令不出洛陽,又有何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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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看外部,關東聯盟馬上兵臨城下就不說了。隻說洛陽城內,有幾人心向自己?不知道有多少人,是關東聯盟留在洛陽的暗子。隻等聯盟兵到,便要開門獻城。自己又沒辦法一個個甄彆,總不能一口氣殺光滿城百姓,隻能留下他們裝作不知道。除去這些關東聯盟留下的暗子,還有多少是想暗害自己的?來洛陽雖不久,但也確實有不少人因自己破家滅族。這些人與自己血海深仇,每日行走洛陽,都提心吊膽,生怕不注意就被射冷箭。這半年中,被射的冷箭,也不下十起,實在防不勝防。還有朝堂之上,多少人是不服自己的。隻是畏懼自己的武力,敢怒不敢言的。這關東士族控製的朝堂,自己雖以力壓人,但他們怎麼也不會服氣。如今關東聯盟兵鋒直指洛陽,這些人也蠢蠢欲動,想要內外勾連,掀翻自己。這洛陽城內,似乎找不到一個與自己同心的助力。
內部派係不穩定,外部環境也複雜,思來想去,這洛陽是沒辦法呆了。如今關東兵鋒正盛,不如遷都長安,暫避鋒芒。回到自己的大本營,沒有人裡應外合,沒有朝堂之人掣肘,自己甩脫束縛,整頓內部,再來收拾這些關東士族,定然手到擒來。
於是朝堂之上,董卓正是提出遷都之議,暫避鋒芒的想法,卻招到公卿反對。首先跳出來的,就是太尉黃婉。似乎是有了關東聯軍做外援,黃琬硬氣許多,腰杆也直了,在朝堂上,公然駁斥董卓的議題。
“遷都萬萬不可。自光武中興以來,大漢國都,洛陽才是正統,西遷長安,中央權威不再,天下將不得安寧。所以遷都之議,萬萬不可。”
他是關東集團的人,遷到長安,朝堂自然會由關西士族主導,那到時還有關東什麼事。所以董卓的議題,即便要殺頭,他也不敢同意。董卓沒想到這次黃琬如此硬氣,恨得咬牙切齒卻也不敢如何。自己奪權不正,需要籠絡士族,所以即便黃琬不聽話,也不敢對他如何。隻能免官了事。
罷免黃琬,本以為會好些,殺雞儆猴,總會有效果。沒想到反對遷都的人,還是此起彼伏。像挖到人祖墳似的,平日一個個人畜無害的人物,都跳出來反對。這都城一遷,可不就挖斷關東士族世代名臣世家的道路?這點董卓沒考慮,但遷都是必然的。既然商議不聽,那便直接武力護送。
三月,董卓派人護送皇帝劉協前往長安。待劉協走後,董卓又強迫將洛陽數百萬人口遷往長安。不遷者就地格殺,人如豬狗,被趕往長安。遷走朝堂皇帝公卿,有大將高官壓陣,士兵不敢如何。可是這百萬人口的百姓,押送士兵無所顧忌,抄掠踐踏,加以饑餓勞累,待抵達長安,百姓死者不計其數。董卓暴虐之名,由此傳開。遷走百姓,董卓還覺得不過癮,想著關東集團不是想要洛陽?那便將洛陽給你們。於是一把火,將洛陽的宮殿、官府、民房等全部燒毀,方圓二百裡化成一片灰燼。留給關東集團一片廢墟以及地圖上的一個名字。
上百年的都城洛陽,大漢最繁華的地方,天下明珠,就這麼被董卓毀於一旦。
董卓一把火將洛陽燒成灰燼,回到根據地長安。不但甩開內部掣肘,還使補給線縮短,關東聯軍的戰線拉長,一下子反客為主,掌控戰爭的主動權。正應那句讖語,鹿走入長安,方可無斯難。而關東聯軍見討伐目標跑了,再打下去,討不到便宜,意義不大,便開始原地不動。每日置酒高會,不思進取。隻有曹操孫堅等人堅持西進,建議諸軍占據要隘,然後分兵襲擾關中。然而人微言輕,並無人響應。曹操率領本部人馬與鮑信向西追擊,然而遇上董卓部將徐榮,大敗而歸。而孫堅追擊董卓,得勝而歸。袁術為製約孫堅,便不發兵糧,導致孫堅退兵。從此諸侯軍隊,再無人向西,討伐董卓便淪為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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