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橋,細雨樓,韋小寶瞧著錦衣玉冠的義忠郡王,暗裡止不住的叫苦,上次夜裡送信後,他就從跑堂做了掌櫃,每日裡隻管迎來送往,因著小太保的名聲,不論是街麵上還是官衙裡,麵子都是不小,不是叫聲兄弟,就是稱聲掌櫃,比起在麗春院每日遭人白眼打罵,不知強了多少個十倍百倍,用他的話來說,這就是他娘的乖乖隆地洞!
可韋小寶很清楚,他隻是個小人物,人家給小太保的麵,高看他一眼,想再多看,那就看自己的本事,這京城魚龍混雜,來天橋的更是天南海北、形形色色,依劉毅的話說,這兒就是江湖,想在這江湖裡風生水起,第一個要有的,就是一對好招子。
常言道是人看衣裝馬看鞍,衣著打扮是確認陌生人的第一依靠,這京城裡穿金戴銀的不在少數,可能將禦貢的浮光錦穿在身上,還繡著蟒紋的,隻能是皇室,而韋小寶曾在劉毅那裡聽過一嘴,除卻當今七位皇子外,其餘王爺與他並沒什麼交情,如今這麼一位出現在這下九流的彙聚之地,其心思打算就要好好計較了。
“爺,”
韋小寶湊上前極為諂媚的作了揖,又是若同哈巴狗一樣腆著臉道:
“不知您包場是要會客還是要聽書?這聽書可是不巧,咱這兒隻有逢雙日子才有,若是會客,小店樓上有雅間。”
義忠郡王並沒有搭理韋小寶,隻是自顧自的上前打量著,最後將目光放在了牆上那幅字畫上,
“煙波浩渺銜細雨,風卷雲來擾江湖。
不錯!倒是有些意境,可惜這畫著實差了些,連仿品都比不得,掌櫃的,趕明兒我送你一好畫,一準兒比這強!”
“哎呦!那可得多謝爺您了!您敞亮,咱也不能差事。今兒您這頓算我頭上!”
說著,韋小寶湊近腦袋,擠眉弄眼,故作神秘道:
“不瞞爺,昨兒個進了些好東西,廚子一早就細細煨下,今兒正當時,再有幾碟子小菜兒,配上玉春燒,那可叫一個美!”
見韋小寶麵容舉止誇張,活像個猴子,饒是義忠郡王見慣了逗樂耍悶子的,也是不由得好笑,從腰裡摸出一顆金餜子隨手丟了出來,
“你這掌櫃倒是有趣,比起那些個象聲說書的好玩不少,去吧,把你們後邊兒燉的飛龍煨鹿子端出來,爺要請一位貴客!”
“您聖明!”
韋小寶驚訝於此人的鼻子靈通,比了大拇指,扭頭去了後廚,恰在此時,一戴著鬥笠的黑子男子進了門,義忠郡王眉頭微皺,剛要開口,那人卻是摘下鬥笠,露出一張英偉十足的麵容。
見到此人模樣,義忠郡王頓時眉開眼笑,當下移步相迎見禮,
“將少俠,久候了,快請!”
將君行依言坐下,瞥了眼四周,刀眉輕輕蹙起,
“你自己一人來的?”
武元宥笑了笑,不置可否,將君行搖了搖頭,沉聲道:
“千金之子,不死於市。天橋魚龍混雜,你孤身來此,披金戴玉,又不曾帶得護衛,難免要被人盯上,彆的不論,你那謀主就該跟著。”
“他?春闈將近,總是要準備準備,不說他了,”
武元宥提起邊上茶壺,親自斟上了兩杯清茶,
“我聽沐家姑娘說,是在這細雨樓遇見的少俠,那說書人言,江湖人愛在這江湖裡行事,便就定在這裡見麵,簡陋了些,還望少俠勿要見怪!”
“無妨,”
將君行擺了擺手,環首看過一眼,最後落在那牆上的字畫,不由得歎道:
“煙波細雨,風雲江湖,多情兒女難得回!你真的決定好了嗎?”
武元宥微愣,心道這是打的什麼機鋒?難道是在問我的氣量?也是,有那兩位盯著,他也算風雲人物,獨獨我先出手,必然要受好大風浪!好啊,臣子擇主,正該如此!
“從我找上你時,這決定就已經做下了,不是嗎?”
武元宥淡然一笑,自顧自的端茶輕抿,將君行刀眉又緊,星眸裡精光驟閃,頃刻間,一股壓力莫然生出,直壓得武元宥難以喘氣,
“這是要考我的能耐?”
武元宥在太上皇身邊長大,自小聽其教導,尤其是為人主之道,自身雖不一定有能,但需得有明,何為明?識人之明、用人之明、自知之明。
識人、用人自不必多說,而自知除卻曉得自身優劣外,還要節己、奉身,節己,即克欲;奉身,為顯能。
武元宥明白將君行是有真本事在身,白衣傲王侯,在他這兒不是空談,想收服這樣的臣子,他最起碼要有直麵對方的氣度,當下輕咬舌尖,以疼痛減緩些許壓力,這才將茶水飲下。
“飛龍煨鹿子得嘞您內!”
韋小寶突然的到了,令武元宥徹底鬆下口氣,輕嗅了嗅鼻翼,眸子微亮,指著那過路砂鍋道:
“竟用了長白山的老參、昆侖山的雪蓮一塊煨,掌櫃的,你有心了!”
“瞧您說的!”
韋小寶一邊揭開砂鍋,瞥了眼將君行,一邊笑道: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這有道是寶劍贈英雄,飛龍奉貴客,既曉得您要請貴客,小店哪有不誠心相待的道理?爺,將少俠,你們慢用!”
說罷,韋小寶將一壺燙好的酒放下,轉身離去。
武元宥斟上兩杯酒水,伸手作請,
“這飛龍人間少見,最是溫潤,鹿子不到半歲大,鮮嫩無比,不可不嘗!”
將君行沒有動筷,瞧了眼砂鍋,淡淡道:
“你的招攬我不願應。”
武元宥臉色頓僵,心頭猛的湧上無名火氣,
“不過,做上一兩件事倒是可以。”
“哦?”
武元宥眉頭微鬆,將酒杯重重放下,凝聲道:
“少俠的意思是?”
“你的底細已經有人給我送來,舊太子嗣子,不,或者說親子!”
將君行淡淡瞧著武元宥,他可以清楚的看到,對方眼底閃過的慌亂、羞憤、殺意以及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