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黑雲壓城
巳時三刻,我蹲在北門外的麥田裡,手裡緊緊攥著炸藥包,小心翼翼地將其埋在剛挖好的深坑中。
黑鐵外殼上刻著的“柳”字紋章沾著新鮮的泥土,顯得格外醒目。
遠處傳來的馬蹄聲如悶雷,震得地麵微微發顫,仿佛連大地都在為即將到來的風暴而顫抖。
我身後的六百餘護村隊員以及青壯百姓正在快速挖坑埋設雷場,鐵鏟與石塊碰撞的聲音裡,夾雜著偶爾響起的壓抑咳嗽——那是昨夜染了風寒的弟兄。
他們沒有抱怨,隻是默默地加快了手中的動作,因為他們都知道,每一秒的拖延,都可能成為生死的分界。
“主公,阿律不舉的前鋒已過鷹嘴崖!”斥候滾鞍落地,甲胄上的狼頭哨墜子磕在石頭上,發出細碎的響聲,“探馬回報,敵軍裹挾著上萬百姓,正朝縣城湧來!”
我猛地起身,歸一劍的劍鞘擦過膝蓋,在草葉上留下一道淡白的痕。
我望向東方,那裡的天空已被揚塵染成土黃色,隱約可見密密麻麻的黑點,像一群嗅到血腥的蒼蠅。
我的心中湧起一股怒火,但我知道,現在不是衝動的時候。
“傳令所有人,即刻回城!”我的聲音蓋過越來越近的喧囂,“告訴江通,南門增設滾木礌石,北門火器營提前填裝散彈!”
護村隊員們迅速收攏工具,鐵鍬碰撞聲中,我看見十七歲的虎娃抱著地雷往回跑,褲腿上沾著的草汁混著血漬,那是前日埋設陷阱時被荊棘劃破的。
城牆上,江通的聲音透過銅喇叭傳來:“主公!代州方向發現炊煙,怕是……”
話未說完,便被更劇烈的馬蹄聲打斷。我登上箭樓時,正看見阿律不舉的黑旗刺破天際,旗下那杆金色狼頭杖挑著的人頭已腐爛發臭,卻仍戴著陳朝官員的鑲玉金冠。
“狗賊!”武衝啐了口唾沫,橫刀在護心鏡上刮出刺耳的響聲,“用咱們漢人官員的頭祭旗,真是喪儘天良!”
我按住他的肩膀,目光落在城下蠕動的人群上。
那些被驅趕的百姓衣著襤褸,不少人還穿著代州府的青布襦裙,卻被鐵鏈拴成串,像驅趕牲口般向前逼進。
人群最前方,幾個草原騎兵揮舞著皮鞭,抽在孕婦隆起的肚子上,鮮血浸透粗布,在塵土中拖出蜿蜒的痕。
“主公,那些是代州的百姓……”牛大的虎蹲炮瞄準著人群,卻遲遲沒有開火,“裡麵還有孩子,女人,孕婦……”
我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我看見一個孩童被倒踢著腳踝,哭喊聲戛然而止——騎兵將孩子扔進壕溝,轉頭又抽向試圖營救的婦人。
“傳令下去,”我的聲音沙啞,“但凡靠近城門三十步者,無論軍民,一律射殺。”
“主公!”武衝轉頭,眼中滿是震驚,“那都是咱們的同胞!”
“那是敵人的盾牌!”我大喊著,“這是草原人攻城慣用手段,用人命來填平城池,然後縱馬踏過屍攻進城池!你以為放下武器就能活?看看那些被旗杆舉著的人頭!”
城下突然響起號角聲,一匹黑騎衝破人群,在離城牆十丈處猛地一勒韁繩,馬前蹄高高躍起,又重重砸下,濺起一陣塵土。
騎士身著鑲銀狼頭甲,手持狼牙棒,在馬上欠了欠身,聲音裡帶著戲謔的威脅:“城上的聽著!識相的開城投降,爺保你們全屍!否則——”他揮了揮手,身後的兵卒推搡著一群人上前。
我瞳孔驟縮。被推出來的,正是平野縣縣令一家。縣令的烏紗帽歪在一邊,臉上有道新鮮的血痕,其妻女被反綁著跪在地上,衣襟撕裂,露出肩頭青紫的傷痕。
“周朔!”縣令抬頭,聲音裡帶著哭腔,“我是平野縣令!曾在望仙樓與你吃過酒,我們一起開的望仙樓,還記得嗎?快開城門,草原人答應留我全家性命!”
我握緊劍柄,想起三個月前,為了拿到金鐵售賣權,給了這個縣令望仙樓一半純利,而這個縣令在草原人來臨時卷款而逃。
“縣令大人,”我的聲音冰冷,“你棄城而逃時,可曾想過百姓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