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華殿內,鎏金獸首香爐嫋嫋升起的龍涎香,試圖掩蓋住空氣中彌漫的血腥氣,然而那刺鼻的血腥味卻如影隨形,讓人無法忽視。
左相宗凡站在殿中,手指輕輕撫過腰間的玉玨,那是先帝親賜的“顧命之寶”,象征著至高無上的權力與信任。
然而此刻,玉玨卻在他掌心把玩著,望著下麵站著的文武群臣,自從左相變成相國後,宗凡越發感覺權力帶來的美妙!
小皇帝趴在龍椅上,口水浸透了明黃色的龍袍,顯得狼狽不堪。
殿內的群臣們目光閃爍,卻不敢落在龍椅上,隻敢盯著宗凡腰間的玉玨。
三日前,禦史中丞就是因為多看了龍椅一眼,被以“窺視天威”之罪剜去雙目,慘叫聲猶在耳畔,讓眾人不寒而栗。
“紮木哲的狼旗已過雁門關。”新任兵部尚書王弘吉甫出列,他身上的蟒紋補子在燭火下泛著幽光,“其前鋒黑狼衛皆著鐵浮屠黑甲,據斥候報,一人三馬,不攜糧草,隻掠我陳朝百姓為食。”
殿內響起一片抽氣聲,群臣皆儘大驚失色。紮木哲的鐵騎向來凶悍,此次更是來勢洶洶,若任其長驅直入,陳朝的江山社稷危在旦夕。
宗凡瞥了眼階下戰栗的官員,忽然發現左拾遺陳墨正用袖口擦拭冷汗。
此人曾經剛彈劾過他任人唯親,此刻卻連抬頭的勇氣都無。
宗凡心中冷笑,這些所謂的忠臣,關鍵時刻還不是一個個露出怯懦的本性。
“諸位都是先帝肱骨,”宗凡的聲音如淬了蜜的鋼刀,冰冷而鋒利,“可有退敵良策?”
太常卿趙崇禮踏出半步,朝珠在胸前晃出細碎的光:“相國大人,草原人茹毛飲血,何不以義兵之名……”
“義兵?”宗凡突然冷笑,震得梁上積雪簌簌落下,“趙大人可知,上月你親家在代州私吞的十萬石軍糧,此刻正喂著紮木哲的戰馬?”
趙崇禮的臉瞬間慘白,朝珠散落一地。他踉蹌後退,成了驚弓之鳥,不敢再言。
“相國大人,”王弘吉甫再次開口,“京城城防守備所隻剩三萬老弱,若紮木哲圍城……”
“守備所?”宗凡打斷他,目光掃過殿內暗藏的金甲武士,“本相早已征調江南銳卒勤王,不日便至。”
他頓了頓,從袖中掏出一卷黃綾,展開來,上麵赫然是陛下口諭:“著令各州府獻糧獻女,與草原人議和。”
殿內死寂,群臣麵麵相覷,不敢置信。獻糧獻女,這分明是割肉喂虎之舉,難道陳朝真的要向紮木哲屈服?
小皇帝在龍椅上翻了個身,露出腰間未係好的玉帶。那是宗凡今早親手替他係的,當時少年還在睡夢中嘟囔著“母後”,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樣。
“相國不可!”終於有人挺身而出。宗凡望去,卻是新晉禦史周勉,其父周大學士上月剛被他以“通敵”之罪抄家,為緩解朝堂局勢才留他一命,還讓他當了禦史。
“周禦史有何高見?”宗凡的手指按在玉玨上,那裡刻著“忠”字,卻被他的指甲磨得模糊。
周勉跪伏在地,聲音裡帶著泣血的狠厲:“草原人無信無義,議和不過是緩兵之計!江南又剛曆經洪澇災害,流民起義不斷,需派兵鎮守。臣請相國準許招募新兵五萬,臣願死守京師,以死報國!”
“五萬?”宗凡忽然大笑,笑聲中帶著刺骨的寒意,“你招募五萬新兵是想趁機劫了陛下,學那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勾當?”他揮手示意金甲武士,“拖出去,杖斃。”
“相國明鑒,臣隻是一心為國……”周勉的呼喊聲漸漸消失在殿外,隻留下殿內一片死寂。
宗凡這才轉向王弘吉甫:“兵部尚書,你可知草原人為何突然南下?”
王弘吉甫額頭貼地,不敢抬頭:“請相國明示。”
“因為平野縣的周朔。”宗凡從袖中取出密報,上麵用朱砂圈著“京觀”“鐵浮屠折戟”等字樣,“那小子在邊境築京觀,用草原人骨壘牆,惹得紮木哲不得不親自來收拾殘局。”
“小小一個周朔當不得紮木哲興兵一百三十萬來攻,恐怕是為了……”兵部尚書分析道。
宗凡壓低聲音,“周朔一戰能滅掉金國小王子三萬多人,其中還有三千鐵浮屠,活捉阿律小王子,這樣的戰績足以讓任何勢力忌憚。”他掃視群臣,目光如刀,“你們誰能做到?”
王弘吉甫猛地抬頭,與宗凡對視。
他忽然明白,為何宗凡執意議和——不是怕草原人,而是要借草原人的刀,除了周朔這個潛在威脅。
“周朔這個因素太不確定了,據情報顯示此人非常詭異斜門,相國有此擔憂,不無道理,危險要扼殺在萌芽階段!”王弘吉甫立刻順著宗凡的話說道,“相國大人英明!”他大聲叩首,“臣願親率使者,與紮木哲談判!”
“你?”宗凡上下打量他,“你可知談判的要義?”
“割地賠款,獻女稱臣……”
“錯。”宗凡打斷他,“談判的要義,是讓紮木哲以為,我們怕他,而不是借他們的手消滅周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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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密報扔進香爐,火光映得他的臉忽明忽暗,“告訴紮木哲,陳朝願與之議和,結友好盟約,條件是——”
“是何條件?”龍椅上忽然傳來稚嫩的聲音。所有人猛然抬頭,隻見小皇帝揉著眼睛坐起,金冠歪在一邊,卻在看見宗凡時,眼神驟然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