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傍晚的餘暉把巷子口染成橘紅色,蘇婷一腳踹開機車支架,金屬碰撞聲驚飛了電線杆上的麻雀。她摘下自己印著骷髏頭的頭盔,二話不說就往沈硯腦袋上扣。
"抬頭!不對,低一點!你脖子是鋼筋做的嗎?"蘇婷踮著腳,手指不小心戳到沈硯的太陽穴。男人微微皺眉,卻沒躲開,隻是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下巴處的卡扣,指尖在金屬搭扣上輕輕摩挲。
"唐代鎧甲的下頜卡簧工藝..."他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啥?"蘇婷湊近,鼻尖幾乎要碰到他的下巴。她身上帶著機油和薄荷糖的混合氣味,熱烘烘地撲麵而來。
沈硯往後仰了仰,護目鏡後的眼睛眨了眨:"沒什麼。我不會騎車。"
"廢話!"蘇婷翻了個白眼,一把拽住他的手腕往機車上拖,"腿!跨上來!你當這是騎馬呢?這麼矜持!"
沈硯的左腿抬得過於端莊,膝蓋彎曲的弧度像是古畫裡文人雅士登轎的姿勢。這個動作導致他差點把整輛藍色機車蹬翻。路邊賣烤腸的大爺笑得直拍大腿:"喲,蘇婷,哪兒撿的民國少爺?這架勢是要上花轎啊!"
"閉嘴吧您!"蘇婷朝大爺比了個中指,轉頭掰開沈硯修長的手指往車把上按,"握緊!油門在這兒——哎你手彆跟捧聖旨似的行嗎?放鬆點!"
沈硯的掌心離油門還有三厘米,指尖微微上翹,像是在博物館裡隔空鑒賞青銅器時那種謹慎的姿態。蘇婷看得來氣,直接把自己的手覆上去,用力往下一壓——
2)
機車"轟"地一聲竄出去時,沈硯的驚呼被風切成了碎片。他的後背猛地撞上座椅,雙手死死抓住車把,指節泛白。
"鬆——油——門——啊——傻——子——"蘇婷的嚎叫飄在後麵,很快被發動機的轟鳴淹沒。
三秒後,機車前輪撞上路緣石,整輛車以完美的45度角斜插進綠化帶的灌木叢。一枝迎春花不偏不倚地戳在沈硯的頭盔上,嫩黃的花朵在風中顫巍巍地搖晃。
蘇婷狂奔過來,扒開樹葉時氣喘籲籲。她本以為會看到一張驚恐萬分的臉,卻對上了沈硯異常平靜的目光。男人緩緩抬手,摘下那枝迎春花,輕輕彆在蘇婷耳後:"...賠禮。"
"賠你個頭!"蘇婷揪住他的衣領,把他從灌木叢裡拖出來,"知道剛才多危險嗎!要不是我提前把車速調低了——"
沈硯眨了眨眼:"《周禮》有雲,春贈芍藥,夏贈——"
"閉!嘴!"蘇婷一把捂住他的嘴,手心觸到柔軟的唇瓣,突然像被燙到似的縮回手。
烤腸大爺舉著手機狂拍:"抖音有了!"弱智帥哥暴打機車少女"!點讚過萬指日可待啊!"
3)
第二次教學改在廢棄停車場。夕陽把水泥地麵染成橘紅色,遠處傳來貨輪低沉的汽笛聲。
"手腕往下壓!"蘇婷從背後環住沈硯,暴力按壓他白皙的手腕,"這叫加油!不是讓你給車行叩拜大禮!"
沈硯的手腕被她捏出幾道紅痕,突然說:"元青花上釉也是這個角度。"
蘇婷愣住:"啥?"
"沒什麼。"沈硯擰動油門,機車發出垂死掙紮般的轟鳴。他的坐姿依然端正得像在參加茶道表演,後背挺得筆直。
"對對對!就這樣!"蘇婷剛歡呼出聲,就見沈硯突然鬆開右手,機車"咣當"一聲側倒在地。她正要發火,卻看見男人蹲下來,手指輕輕撫過排氣管上的一道劃痕:"...清代豇豆紅的窯變效果。"
"變你大爺!"蘇婷抓狂地拽頭發,"這是老子上個月才改裝的愛車!"
沈硯抬頭,夕陽給他的睫毛鍍了層金邊:"抱歉。"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塊深藍色手帕——真正的絲綢手帕,角落還繡著個小小的"沈"字——開始擦拭排氣管上的灰塵。
蘇婷盯著那塊一看就價值不菲的手帕,眯起眼睛:"傻子,你以前該不會是什麼豪門棄少吧?"
沈硯低頭係好蹭開的鞋帶,打了個完美的雙環結,對這個問題充耳不聞。
4)
夜幕降臨,夜市亮起星星點點的燈光。蘇婷癱在塑料椅上,灌下半瓶冰可樂,滿足地打了個嗝。
沈硯坐在對麵,用竹簽把大腸包小腸裡的香菜一根根挑出來,在一次性餐盤邊緣排列成對稱的扇形。他的動作精準得像在進行某種儀式。
"喂!"蘇婷突然用油乎乎的指尖戳他額頭,"裝聽不見?我問你話呢!"
沈硯抬頭,夜市搖晃的燈泡在他眼睛裡投下細碎的光點:"什麼?"
"我說——"蘇婷故意拉長聲調,把烤魷魚戳到他麵前,"看!像不像你早上摔車的造型?"
焦黑的魷魚須支棱著,確實神似綠化帶裡倒栽蔥的機車。沈硯輕輕笑了。這是蘇婷第一次見他笑——嘴角隻揚起5度,像宋代山水畫裡最淡的遠山輪廓,轉瞬即逝。
"再來一個!"蘇婷突然來了興致,把辣椒粉在烤盤上撒成心形,"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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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硯伸手,用拇指抹掉她鼻尖上沾著的辣椒粉。這個動作太過自然,以至於兩個人都愣了一下。
"明天,"沈硯收回手,聲音輕得像歎息,"我再試一次騎車。"
蘇婷差點被珍珠奶茶嗆到:"...不怕死?"
"怕。"他注視著她,目光清澈得不可思議,"但你喜歡。"
烤腸大爺的畫外音適時響起:"年輕真好啊——"
蘇婷的耳根突然燒了起來,比盤子裡的辣椒粉還要紅。
5)
深夜的花店二樓,蘇晴正在整理賬本。門被"砰"地撞開,蘇婷風風火火地衝進來,身上還帶著夜市的油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