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沈約夜臥床中,精神恍惚,似覺舌被割去,痛不可耐。
他拚命呼救,聲音淒厲,驚醒了府中上下。
“老爺!老爺!您怎麼了?”
管家提著燈,慌慌張張衝進臥房。
沈約滿頭冷汗,手指著嘴巴:“我的舌頭...舌頭...”
管家湊近細看:“老爺的舌頭好好的啊!”
沈約這才回過神來,摸了摸自己的舌頭,果然完好無損。
但舌尖仍隱隱作痛,仿佛真的被人割過一般。
“怪事...”
沈約喃喃自語,“我夢見齊和帝持劍而來,一劍就削去了我的舌頭。”
這話一出,管家的臉色頓時變了:“老爺,這夢可不吉利啊!
要不要請個巫師來看看?”
沈約沉吟片刻,點了點頭:“快去請城西的李半仙來。”
不多時,李半仙到了。
他剛踏進房門,還沒等沈約開口,就掐指一算:“沈大人,您這是被冤魂纏上了啊!”
沈約心頭一跳:“此話怎講?”
“方才我在路上就算了一卦。”
李半仙壓低聲音,“是齊和帝的冤魂在作祟。”
沈約手中的茶盞“當啷”一聲掉在地上。
他想起當年自己親手為梁武帝起草禪位詔書,逼齊和帝退位的事。
“可有化解之法?”
沈約急切地問。
李半仙撚著胡須:“需得設壇作法,日夜禱告。
再寫一封赤章,向天申訴。”
沈約如獲至寶,立即命人準備法事。
他自己則伏案疾書,寫下一封赤章,聲稱當年禪讓之事全是梁武帝的主意,與自己無關。
“老爺,這樣寫...妥當嗎?”
管家憂心忡忡地問。
沈約頭也不抬:“管不了那麼多了!
先過了這關再說。”
誰知天有不測風雲。
這天,梁武帝派禦醫徐奘來給沈約看病。
徐奘在書房無意中發現了那封赤章。
“沈大人,這是...”
徐奘指著桌上的文書。
沈約大驚失色,慌忙去搶:“這是...這是...”
徐奘眼疾手快,已經看清了內容。
他不動聲色地告辭:“沈大人好生休養,下官這就回宮複命。”
沈約癱坐在椅子上,麵如死灰:“完了...全完了...”
果然,沒過多久,宮裡的太監就帶著聖旨來了。
“沈約!你好大的膽子!”
太監尖著嗓子宣讀,“當年禪讓之事,明明是你一手操辦,如今竟敢推卸責任?”
沈約跪在地上,渾身發抖:“臣...臣...”
“皇上說了,你這叫欺君罔上!”
太監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沈約癱軟在地。他既害怕皇帝的懲罰,又恐懼齊和帝的冤魂。
整日裡寢食難安,精神恍惚。
“老爺,您多少吃點東西吧。”
管家端著粥勸道。
沈約搖搖頭:“我吃不下...總覺得嘴裡有血腥味...”
就這樣,在雙重恐懼的折磨下,這位七十三歲的老人很快就咽了氣。
說來也怪,他死的時候,舌頭真的變成了紫黑色,像是被人割過一般。
這大概就是報應吧。
一個人做了虧心事,就算能騙過天下人,又怎能騙得過老天爺呢?
梁主還算有情,仍贈本官,賻錢五萬,布百匹。
朝中大臣商議,想給沈約追諡為“文”,梁主卻提筆改了個“隱”字。
這諡號倒也貼切,畢竟沈約一生,才華橫溢卻又不露鋒芒。
沈約以文名顯赫,著作等身。
他撰寫的《晉書》一百一十卷、《宋書》一百卷、《齊紀》二十卷、《宋文章誌》三十卷,還有文集百卷,無不彰顯他的學識淵博。
更令人稱奇的是,他還創製了《四聲譜》,自認為精妙絕倫。
可梁主蕭衍卻不以為然。
一日,他問參政周舍:“何謂四聲?”
周舍微微一笑,舉了四個字為例:“‘天子聖哲’,便是平、上、去、入四聲。”
梁主聽完,隻是淡淡一笑:“這有什麼稀奇的?”
隨手便將韻譜擱在一旁,不再理會。
可誰能想到,這本被帝王輕視的《四聲譜》,後來竟流傳天下,被文人奉為經典。
當時能與沈約齊名的,還有江淹、任昉等人。
江淹,字文通,早年仕於齊朝,官至秘書監。
梁主起兵時,他微服投奔,後來升任金紫光祿大夫,封醴陵侯。
天監四年,江淹去世,諡號“憲”。
江淹年少時勤奮好學,曾夢見一位神人贈他一支五色筆,從此文思泉湧,下筆如有神助。
可到了晚年,他又夢見神人將筆收回,此後便再難寫出佳句。
世人無不惋惜,歎道:“江郎才儘矣!”
儘管如此,江淹一生著作百餘篇,以及《齊史》十誌,仍流傳後世,成為不朽之作。
卻說任昉,天生就是塊寫文章的料。
他文筆極佳,尤其擅長公文寫作,一揮而就,連修改都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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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母親裴氏曾做過一個奇夢——大白天睡覺時,夢見一頂彩旗華蓋從天而降,四角懸鈴,叮當作響。
忽然,一枚鈴鐺落入她懷中,驚醒時已懷有身孕。
後來,任昉便出生了。
齊朝末年,他官至司徒右長史。
後來梁武帝入主建康,立刻召他做驃騎記史參軍,沒多久又升任黃門侍郎,再調吏部郎中。
天監六年,他外放為寧朔將軍,兼任新安太守。
任昉為官清廉,從不擺官架子。
他常常拄著拐杖,徒步行走鄉間,親自為百姓斷案。
“大人,這案子您看……”小吏恭敬遞上卷宗。
任昉擺擺手:“不必繁文縟節,帶原告被告上來,我當麵問清楚。”
他審案乾脆利落,百姓無不歎服。
可惜,僅僅一年後,他病逝於任上。
新安百姓感念他的恩德,自發在城南建了祠堂,年年祭奠。
梁武帝聽聞噩耗,亦為之哀慟,追贈太常卿,諡號“敬”。
任昉一生著述極豐,留下雜傳二百四十七卷、地記二百五十二卷、文章三十三卷。
他的文章,在士林之中廣為傳誦,曆經歲月而不衰。
此外尚有前侍中謝朏,此人素有文名,卻在齊朝末年歸隱田園,朝廷多次征召,他都不肯出山。
到了梁朝初年,梁武帝又下詔請他擔任侍中,謝朏依舊推辭。
可奇怪的是,沒過多久,他竟自己乘著小船來到京城,向皇帝上書陳情。
梁武帝大喜,當即任命他為侍中、司徒、尚書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