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將領雖然不敢違抗軍令,但臉上都帶著幾分懼色。
唯獨宇文深露出笑容,上前向宇文泰道賀。
“高歡在河北根基深厚,深得民心。
他要是死守地盤,我們還真拿他沒辦法。”
宇文深眼中閃著精光,語氣篤定,“可他現在孤軍渡河,完全是被憤怒衝昏了頭——竇泰戰死。
他咽不下這口氣,才冒險來報仇。
這種‘忿兵’,必敗無疑!”
宇文泰眉頭微挑:“哦?那依你之見,該如何應對?”
宇文深自信一笑:“給我一支令箭,調王羆的兵馬,截斷高歡退路。
咱們前後夾擊,定能讓他全軍覆沒!”
宇文泰點頭讚許:“好計策!
不愧是宇文家的智囊。”
隨後,宇文泰派穎昌公達奚武去偵察敵情。
達奚武隻帶三名騎兵,換上東魏軍服,悄悄靠近敵營。
天色漸暗,他們在離營幾百步的地方下馬,伏地偷聽,記下敵軍口令。
夜裡,他們又裝作巡營士兵,騎馬在營中穿梭,竟無人察覺。
回營後,達奚武向宇文泰彙報:“高歡軍心鬆懈,毫無防備,正是進攻的好時機!”
宇文泰正打算下令逼近敵營,突然探馬來報:“高歡大軍快到了!”
宇文泰立刻召集眾將,沉聲道:“諸位,敵軍將至,我們得趕緊商量對策。”
夕陽西下,渭水河畔的蘆葦蕩隨風搖曳。
西魏軍營靜悄悄的,連旗幟都收了起來,仿佛空無一人。
此時,東魏大軍壓境,主帥高歡勒馬遠望,眉頭緊皺。
他身旁的儀同三司李弼拱手道:“敵軍兵少,我們不宜在平地列陣。
東邊十裡處的渭曲地勢險要,不如先占據那裡,以逸待勞。”
西魏統帥宇文泰點頭讚同:“好計策!”
於是,他迅速下令移軍渭曲,背靠渭水紮營,並命李弼率軍守右翼,趙貴守左翼。
將士們全部埋伏在茂密的蘆葦叢中,約定聽到鼓聲再殺出。
天色漸暗,高歡的大軍終於趕到。
遠遠望去,西魏軍營一片死寂,隻有深不見底的蘆葦蕩和泥濘的沼澤。
高歡心生疑慮,擔心有埋伏,便打算放火燒掉蘆葦,逼出敵軍。
這時,大將侯景卻站出來反對:“我軍聲勢浩大,理應活捉宇文泰,向天下示威!
若用火攻,即便燒死他,也毫無威名可言!”
一旁的猛將彭樂更是急躁,拍馬嚷道:“我軍十倍於敵,百人抓一個都綽綽有餘,何必用火攻?
直接殺過去便是!”
高歡原本謹慎,但被二人這麼一激,也熱血上湧,當即揮鞭大喊:“全軍進攻!”
東魏士兵一聽命令,爭先恐後地往前衝,陣型瞬間大亂。
西魏營內,鼓聲驟震,殺機驟起。
蘆葦叢中,伏兵執戈衝出,如狼似虎,直撲歡軍。
趙貴率軍從左翼殺入,李弼自右翼突進,兩路夾擊,瞬間將歡軍截成數段。
歡軍陣腳大亂,士兵驚慌四散。
“殺!一個不留!”
李弼厲聲喝道。
他的弟弟李檦年少膽壯,身披重甲,隱於馬背。
他瞅準時機,突然躍馬衝入敵陣,長矛左右突刺,敵人還未反應過來,便紛紛落馬。
高歡軍士兵驚恐大喊:“快躲開!
這小兒厲害!”
此時,歡將彭樂正帶著三分酒意,殺得興起。
他性情暴烈,戰意狂放,竟一把扯下甲胄,赤膊上陣,如瘋虎般衝入西魏軍中。
“哈哈哈!誰敢擋我!”
彭樂狂笑,揮刀亂砍。
西魏征虜將軍耿令貴見狀,挺槍迎戰。
他目光如電,一槍刺出,直取彭樂胸口。
彭樂急忙揮刀格擋,卻已遲了半拍。
槍尖刺入胸膛,鮮血噴湧,腸子都流了出來。
“啊——”彭樂痛吼一聲,卻仍不退卻。
他雙目赤紅,狂吼道:“再來!”
鮮血狂噴,他卻大吼一聲,拚死再戰。
旁有他將飛馬趕到,接住耿令貴廝殺。
樂和這才有機會撥轉馬頭,退出戰陣。
他低頭一看,腸子都露出來了,趕緊扯下戰袍裹住傷口。
“將軍,您傷得不輕,先回營吧!”
一名親兵焦急地勸道。
樂和咬牙搖頭:“不行!仗還沒打完!”
可抬眼一看,自家軍隊已經潰敗,如潮水般退了下來。
他再想衝回去,哪還來得及?
後方鳴金聲響起,他隻得隨眾撤退。
宇文泰見敵軍敗走,也不追趕,收兵回營。
眾將紛紛上前報功,個個臉上帶著得意之色。
李檦身材矮小,卻提著一顆敵將首級,昂首挺胸地站在帳前。
宇文泰見了,笑著對左右道:“打仗靠的是膽量,不在個子高矮!
你們看,李檦年紀輕輕,照樣能斬將殺敵!”
正說著,耿令貴大步走進來,鎧甲上全是血,連戰袍都染紅了。
“好一員猛將!”
宇文泰讚歎道,“甲上這麼多血,可見殺敵之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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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令貴咧嘴一笑:“末將隻是儘力而為,不敢居功。”
宇文泰滿意地點點頭,命人一一記下戰功,準備犒賞三軍。
眾將士見主帥如此公正,心中歡喜,紛紛告退回營,各自休息去了。
高歡一路奔回信原,心裡還盤算著重整殘軍,再和敵軍決一死戰。
他叫來張華原,厲聲吩咐道:“去各營清點人馬,看看還剩多少兵將!”
張華原匆匆巡視一圈,回來時臉色煞白:“主公,各營都空了,士兵全跑了!”
高歡不肯相信,怒道:“胡說!再查!”
這時,阜城侯斛律金上前勸道:“主公,軍心已散,再戰無益,不如速回河東!”
高歡仍不甘心,斛律金急了,直接命人牽馬過來,催促道:“事不宜遲,請主公上馬!”
高歡勉強跨上馬背,卻遲遲不肯揚鞭。
斛律金見狀,一鞭子抽在馬臀上,馬兒吃痛,馱著高歡向東疾馳。
到了河邊,身後忽然傳來震天動地的喊殺聲——追兵來了!
高歡大驚,連忙喊道:“快!渡河!”
可船還停在河心,一時靠不了岸。
將士們慌了,有人直接策馬跳進河裡,結果全被激流卷走。
高歡見勢不妙,趕緊換了匹駱駝,這才勉強爬上船,狼狽渡河。
這一戰,高歡損兵折將,八萬甲士葬身沙場,十八萬件鎧甲兵器儘數丟棄。
宇文泰聽說高歡逃跑了,這才帶兵追到河邊。
遠遠望去,高歡已經過了河,他立刻下令停止追擊。
這時,各路人馬陸續趕來。
都督李穆急匆匆地跑來,抱拳道:“大將軍,高歡已經嚇破了膽,咱們趕緊渡河追擊,彆讓他跑了!”
宇文泰搖搖頭,歎道:“古人說‘窮寇莫追’,這是兵家至理。
咱們已經大獲全勝,見好就收吧!”
他望著對岸揚起的塵土,心想:高歡雖敗,但實力尚存,貿然追擊,未必能討到便宜。
回到戰場,宇文泰下令:“每人在這裡種一棵柳樹,紀念今日的勝利。”
士兵們紛紛動手,很快,荒涼的戰場上立起了一片新綠。
微風拂過,柳枝輕搖,仿佛在訴說這場驚心動魄的大戰。
第二天,大軍凱旋,回到渭南。
慶功宴上,眾將舉杯歡慶。
宇文泰高舉酒杯,朗聲道:“此戰全賴諸位奮勇殺敵,今日論功行賞,絕不虧待大家!”
李弼笑著拱手:“全憑大將軍運籌帷幄,我等不過儘了本分。”
趙貴也附和道:“是啊,要不是大將軍指揮得當,哪能這麼順利?”
宇文泰哈哈大笑:“都是將士用命!”
隨即宣布:“李弼、趙貴等有功將士,各進爵位,增封食邑!”
眾將聞言,紛紛拜謝,帳中一片歡騰。
高歡回到晉陽,心裡憋著一團火。
這一仗輸得窩囊,他越想越氣,拳頭攥得咯咯響。
侯景大步走進來,拍著桌子嚷道:“宇文泰那小子剛打了勝仗,尾巴都翹上天了!
給我兩萬精兵,我準能把他活捉回來!”
他眼睛瞪得溜圓,活像頭炸毛的獅子。
高歡皺著眉頭沒吭聲。他心裡盤算:侯景這話說得輕巧,可萬一......
夜深了,高歡還在屋裡來回踱步。
婁妃端著茶進來,柔聲問:“還在為侯景的話發愁?”
高歡歎了口氣:“你覺得這主意如何?”
婁妃輕輕搖頭:“侯景要是真能擒住宇文泰,還會回來嗎?
用一個侯景換一個宇文泰,這買賣劃算嗎?”
她給丈夫續上熱茶,“侯景這人,野心可不小。”
高歡猛地抬頭,茶盞“當”地擱在案上。
是啊,這些年侯景的所作所為......
第二天,高歡對侯景擺擺手:“此事再議。”
侯景臉色頓時陰沉下來,甩袖而去。
此時前線傳來消息,高敖曹聽說高歡兵敗,立刻從恒農撤圍,退守洛陽。
宇文泰在沙苑大勝後,野心勃勃,又想攻占洛陽。
他立即派行台王季海和大將獨孤信,率領兩萬步騎兵,直撲洛陽。
同時,他還命令洛州刺史李顯進軍三荊,又讓賀拔勝、李弼圍攻蒲阪,準備一舉拿下東魏的要地。
蒲阪的守將是東魏秦州刺史薛崇禮。
他登上城牆,親自指揮防禦。
這時,他的堂弟、彆駕薛善悄悄找到他,低聲勸道:“高歡犯下驅逐君王的滔天大罪,我們薛家世代受朝廷恩惠,怎麼能替他賣命?
現在西魏大軍壓境,若繼續死守,城破之日,我們的腦袋被送到長安,還要背上‘逆賊’的罵名,豈不是死得冤枉?
不如趁早投降,還能保全家族!”
薛崇禮沉默不語,顯然內心掙紮。
但薛善等不及了,他果斷聯合族人,打開城門,迎接賀拔勝和李弼的軍隊進城。
薛崇禮見大勢已去,慌忙逃跑,可惜半路就被抓住,押送到了宇文泰麵前。
宇文泰得知蒲阪順利拿下,快馬加鞭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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