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靈晶鑲嵌在石壁上,泛出森然血紅幽光,勉強能看清如蛆蟲般在洞窟裡蠕動的芸芸身影。
可這些身影,哪怕是蛆蟲也比不過的。蛆蟲雖惡心,尚且白白肥肥,可這些身影卻是那般枯瘦肮臟,仿佛十八層地獄裡層層爬上來的乾癟餓鬼。
陰暗不見天日,讓這團的汙濁的空氣,充斥著屎尿、汗臭、黴味和將死之人散發的屍臭。
雙眸空洞無神裸露胸脯的丐婆,手腳潰爛牙齒掉光的老者,胸部根根肋骨清晰可見的乾瘦孩子,雙頰凹陷眼圈黑沉大腿隻剩腿骨那般粗細的漢子,組成一張張人間餓殍繪卷。
忽然間叮鈴一響,所有人開始騷動起來,紛紛仰望著黝黑不見頂的天花板,空洞眼神中湧出一絲病態的渴望。
空洞虛弱的聲音,在陰暗牢窟裡機械回響,“多謝盟主大人恩賜,我等必將勤懇產晶,助我血靈盟輝煌……”
回響聲觸動了機關,從無儘高處的黝黑天花板,緩緩降下宛若克蘇魯觸手般的肮臟軟管,每根軟管分作兩叉,一根前端是尖銳的針頭,另一根是尋常的管子。
這一間淵奴囚牢足足有五百人,可那些管子隻有兩百根,引起眾人一陣攀爬哄搶,稍微有些氣力的年輕漢子搶到了管子,顫顫巍巍將針頭紮入千瘡百孔的手臂,再把那管子拉著送入嘴邊。
搶到管子後,他們盤膝而坐,大口呼吸,身體經脈宛若有血色小蛇在遊走,臉上痛苦疲憊之色隨之浮現,額頭上的汗水一顆接一顆冒了出來。
針頭受到感應,開始嗡嗡工作,隻見那人身體如氣球放氣般萎縮,皮膚逐漸變得如僵屍般慘白。
待白到如屍體一般,又再次鼓脹變紅時,口中軟管也開始灌下粘濁的黑泥,隱約可以看見那黑泥摻了些顆粒,泛著粉色的微光。
當那又黑又臭的黑泥自管子灌入嘴中,搶到管子的人臉上隨之露出陶醉幸福的神情,眯著眼睛仿佛在享受此生最快樂的歡愉,口中管子咕嚕嚕流出的黑泥滑入腹中,將他那乾癟的肚子微微撐起。
馬磊黯然開口,“那流到他們肚子裡,充當食物的濁塊泥,裡麵添了致幻劑,能讓人短暫忘卻痛苦,恍恍惚惚宛若置身最美好的幻境。”
低沉到可怕的聲音,從明安喉嚨裡憋出,“什麼幻境?”
“每個人都不同,取決於內心的欲望。”
馬磊呆呆望著這些瘋狂的人們。
“有人夢見美麗的心上人嫁給了自己。”
“有人夢見辛勤勞作掙到了一塊屬於自己的田。”
“有人夢見金銀財寶環繞身邊用之不儘。”
“有人夢見自己當上了大官被人崇拜。”
一字一句直擊靈魂,明安緊咬微微顫抖的下唇,下唇咬到裂開,滲出血絲。
血絲滲進嘴裡,又鹹又澀。
忽然間,人群中有一個正在用血液交換迷幻濁塊的老漢實在遭不住了,身子一倒瞳孔一散,永遠失去生機。
一旁的人趕緊從他屍體身上奪過那管子,接到自己身上,順勢將他屍身一腳蹬開。
馬磊黯然解釋道,“管子少淵奴民多,淵奴獄不缺淵奴民。為了那短暫的致幻快樂,明知被提煉血靈晶很痛苦,大家依然會去搶。”
看著眼前景象,明安劇烈震動的內心,猶如引擎般開始轟鳴。
如狂風暴雨的情緒,已經超離了痛苦憤怒。
因為明安知道,無論自己多麼憤怒,都無法改變他們現在的悲慘境況。
這一刻,明安有種莫名的無力感。
現在的他,兩手空空什麼東西都沒有,沒法帶給這些人什麼,沒法改變他們什麼。
腦中白茫茫一片,宛若一個人彷徨走在死寂的雪原。
周圍什麼也聽不到,隻能聽到自己心臟搏動的回響。
“咚咚咚”,一下又一下,宛若敲鐘,驚醒了腦中沉睡的字句。
這些字句宛若升騰的星火,在明安四周懸浮而起,不住盤旋
“任何人都不必被壓迫,任何人都不必被剝削!”
“人人為我,我為人人!”
“那爐火燒得通紅,唯有抗爭方能衝破牢籠!”
字句不斷飛躍,打亂,再重組,化作萬千金色光流,融入奇經八脈,肌肉筋骨。
體內靈氣受到無形牽引,如巨型動力機械般急速運轉,不斷加熱身上每一分筋肉和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