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恒站在地圖前,手指劃過雲中郡周邊新規劃的定居點,胸中那股要將此地打造成堅固堡壘的決心正熾。
亂世給了他喘息之機,讓他得以在北疆悄然積蓄力量。
然而,他終究低估了這場風暴席卷的速度,也高估了朝廷在焦頭爛額之際,會暫時遺忘這片邊陲之地的可能性。
僅僅數日之後,就在雲中郡全力安置流民,各項建設如火如荼進行之時,一支代表著洛陽最高權威的隊伍,出現在了雲中城外。
與之前蹇碩那遮遮掩掩、帶著私心的“慰問”不同,這一次,是真正的天使,帶著無可辯駁的皇命。
來的使者是一位須發皆白的老宦官,神情疲憊,眼中卻帶著久居宮廷的威嚴與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
他並非中常侍級彆的大璫,顯然是在洛陽圍城、朝廷運轉艱難之際,被臨時委派出來傳旨的。
郡守府大堂,氣氛莊嚴肅穆。
陸恒一身戎裝,率領郭嘉、辛毗及一眾屬官,恭敬地跪接聖旨。
老宦官展開那卷明黃的絲帛,用尖細卻清晰的聲音宣讀起來。
詔令的內容,先是痛斥黃巾賊的滔天罪行,號召天下忠勇之士,各地郡守、州牧,即刻組織兵力,清剿叛逆,匡扶漢室。
接著,話鋒一轉,特彆提到了雲中郡守陸恒。
“雲中郡守陸恒,年少有為,忠勇過人。先破鮮卑於漠南,揚我大漢天威;後築雲北堅城,鞏固北疆屏障,功績卓著,朕心甚慰……”
聽到這裡,陸恒心頭微動。
那老宦官頓了頓,聲音拔高了幾分,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茲冀州、潁川等地黃巾猖獗,勢焰滔天,洛陽亦遭圍困。望陸卿能再接再厲,不負朕望,即刻抽調麾下精銳,南下勤王,協助剿滅黃巾主力,以安社稷!欽此!”
聖旨宣讀完畢。
大堂內一片寂靜。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臣,陸恒,領旨謝恩!”陸恒深深叩首,聲音沉穩,聽不出任何情緒。
老宦官收起聖旨,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陸將軍,陛下對你寄予厚望啊。咱家一路行來,見雲中安定,兵強馬壯,想必將軍定能為朝廷分憂解難。”
陸恒起身,接過聖旨,麵上平靜:“天使一路辛苦,請先往驛館歇息。恒自當遵從陛下旨意,即刻整頓兵馬,為南下之事做準備。”
他示意辛毗好生安頓使者。
待老宦官一行人離開大堂,郭嘉和辛毗立刻圍了上來。
“主公,這……”辛毗麵露憂色,“洛陽被圍,朝廷此番是鐵了心要抽調各處兵力去解圍。可我雲中初定,流民尚未完全安置,北有草原窺伺,東有烏桓未靖,此時南下,兵力空虛,恐非良策啊!”
郭嘉亦是眉頭緊鎖:“聖旨已下,不去是不行的。但如何去,派多少人去,由誰領兵去,卻大有文章可做。”
陸恒將聖旨放在案上,緩緩踱步。
“朝廷的命令,不能違抗,否則便是公然抗旨,給了那些盯著我們的人口實。”他的聲音很低,卻異常清晰,“但雲中的根基,絕不能動搖。”
“南下平叛,是危機,也是機遇。”陸恒停下腳步,望向南方,“黃巾之亂,聲勢浩大,非一朝一夕可平。我軍若能在此戰中打出威名,獲取戰功,對日後立足,大有裨益。”
“隻是……”他看向郭嘉,“我們能動用的兵力都必須用在刀刃上。”
與此同時,數百裡之外的並州,太原。
董卓,這位身形肥碩、麵帶凶悍之氣的河東猛將,同樣接到了來自洛陽的詔令。
彼時,他正摟著美姬,欣賞著新得的珠寶,聽著堂下歌舞。
傳旨的官員戰戰兢兢地宣讀完詔書。
董卓揮手讓所有人退下,隻留下他那位形貌猥瑣、眼中卻閃爍著精明算計的女婿,李儒。
“嘿嘿嘿……”董卓發出低沉的笑聲,拿起詔書,隨意地丟在案幾上,“洛陽那幫廢物,被一群泥腿子圍住了,現在想起老夫來了?”
他的小眼睛裡,閃動著毫不掩飾的貪婪與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