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界的演化在此時停止了,獸化的男人在徹底瘋狂前被結晶包裹,封存在琉璃中。
公孫策望著結晶中男人癲狂的神色,想起了影霧都中諸多的渴望獸。恐怕這樣的情景在亙古前也不斷發生著,因為生物的貪欲近乎無窮無儘。無限王有驚人的毅力與才華達成她的祈求,可更多的無能之輩望著自己得不到的事物。不斷膨脹的欲求最終會超出造物主的極限,而無法滿足渴望的生命,就會在欲望的儘頭墮落成獸。
“你知道嗎艾蘭迪婭,我從來沒如此慶幸你是現在這個不好相處的性格。”公孫策說,“你沒想著當什麼真實王真是太好了。”
“即使成為王者我也不會創造這樣的世界,真世界會是沒有謊言,秘密與幻想的純白天地。”艾蘭迪婭糾正。
公孫策打了個寒顫:“謝謝糾正啊聽著更要命。我們快點走吧大哥還在最裡麵等著我們呢趕緊把事辦完了趕緊收工回家睡覺!”
公孫策拉著艾蘭迪婭快步走前,說話時帶著隱隱的焦慮。他想起寂靜王談起空華界時那刻骨銘心的恨意,僅僅無法滿足願望是不會讓一個人仇恨至此的。他因此而隱約猜到了空華界的另一個問題,因為他和寂靜王太像了,知道自己這一類人最憎恨的是什麼。
越往高處走震動的聲音就越加清晰,山體中的諸多小世界也越加鬼祟醜惡。目光所及之處隨處可見獸化到一半的人類,他們的時間停留在被封鎖時的一刻,表情恐懼而猙獰,像是被澆築在山中的活人樁。
公孫策有種嘔吐的欲望,他移開目光看到了另一個仍在活動的小世界,不詳的預感頓時以最惡劣的方式呈現在他的麵前。
屍體與血漿塗滿了每一簇結晶,神情瘋狂的男人在小世界中肆意虐殺生命,淩辱他人,將自己的愉快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這完美的世界成了惡徒的樂土,他在無儘湧現的生命身上親手實現自己的每一個狂想,以屍體建造完美的地獄。
拂曉騎士隨手生成一紙材料遞來:“瓦爾塔·艾薩,在逃的連續殺人犯,多次行凶手段殘忍……”
公孫策將材料在手中攥成一團,狂躁的念動力隨他的怒火而爆發,擊毀結晶將其中的殺人者碾為齏粉。他再無一絲攀談的興致,事實已經證明了他最惡劣的猜想。
空華界對絕大多數人而言都近似於天堂,可不是每個人都有上天堂的資格。在先前惡徒們複活時他就有了不好的預感,如今親眼所見更是讓他幾近嘔吐。所有人的願望都會實現,那麼惡人呢?
倘若最汙濁最醜惡的願望也會儘數實現,那這世界究竟是天堂還是地獄?
公孫策不願再深入想下去,他沉默地跑過最後一段路程。接近出口處的結晶中儘是瘋狂的惡徒,琉璃結晶被他們的欲望染成了發黑的紅色,像是地獄的血河。那震動聲近乎驚天動地,視野中的一切都在晃動,好似神明也因這眾惡積聚之地而降下震怒。
來到山頂的一刻他看到了滿目黑紅,那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劫炎。琉璃山峰的頂部是半球形的深坑,一次狂躁至極的攻擊磨滅了原本的山峰,破滅的流火正從坑洞底端湧出,隨冰寒刺骨的殺意而行,與不斷生成的結晶激烈絞殺。衝天的烈火中站著黑發紅瞳的女子,她以劫炎鑄劍憑恨意殺敵,壯美得像血海中盛開的花。
公孫策從未見過對方這副模樣,他印象中的寂靜王是個思路清奇的姑娘,人很頑固但稱不上壞,沒常識沒朋友戰鬥時還絮絮叨叨。而這一刻他的印象被完全粉碎了,火焰中的女人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她的怨恨與殺機捏碎了心與感情。那份仇恨指向整個世界,她終會將一切焚為灰燼!
“停下吧,寂靜王。”她的對手低聲哭著,“我真心想要幫助你,我為你而感到痛苦。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我隻求你不要用怨恨折磨自己……”
那是個溫柔到近乎軟弱的女人,她躲在結晶中向寂靜王哀求。她麵容綿軟,體態婀娜,穿著一身金色的輕甲,有著酷似大哥的琉璃長發,看上去像位被硬推到前線的公主。哪怕最鐵石心腸的人見了這幅可憐樣也會心軟的,可寂靜王絲毫未停下手中的動作。她砍殺的動作近乎瘋狂,聞言發出淒厲的咆哮。
“我最大的願望,就是殺了你!!!”
她對於眼前的戰鬥是如此投入,以至於對近在咫尺的來訪者們毫無反應。公孫策與艾蘭迪婭對視了一眼,他們儘可能不發出聲響,慢慢遠離了戰場中心。隕石坑外側是崩毀又重塑的山壁形成的階梯式斷崖,重重斷崖間有一處憑空突出的長方形鋼鐵堡壘。他們在堡壘中找到了莫垣凱與奧莉安娜。
“我醒過來時她們就在打。”莫垣凱用唇語說。一旁的奧莉安娜連連點頭,嘴唇發白。
公孫策無聲說:“那你去勸架啊。”
“我實在沒膽去攔那個瘋婆娘。你是寂靜王的種子你去好不好?”
公孫策回頭望了一眼,很誠懇地說:“我還不到20,我想活命。”
兩位大英雄就誰去勸架爭吵不休,推脫責任的靈活思維頗見英雄本色。他們一直討論到新的動靜出現,鋼鐵堡壘的入口被人敲響。
第五位來客是位打扮古怪的老人,穿著鎧甲與獸皮大氅。歲月在他的麵龐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跡,卻未損毀那份生而有之的俊朗。他的金發直到肩頭,因衰老而有些發白了,湛藍色的眼瞳還如寶石般閃亮。
“我勸你們彆白費力氣。”老人說,“兩位女士已經打了不知多少歲月,恐怕唯有天上的大日才知曉她們恩仇的時光。你我能做的唯有靜靜旁觀,祈禱她們在久遠的未來得以和解。”
“好點子。”公孫策向他伸手,“我叫公孫策,是位超能力者。您的通用語聽著挺複古的,不知您是哪個時代的人?”
老人的手心很溫暖,他握手時力量很大,像老將軍嘉獎士兵那樣慈愛。
“這個時代的禮節很奇怪,以前我們都吻彼此的臉。”老人微笑,“我姓莫頓,我的女人們叫我英雄,我的孩子們稱我父王,我的臣子叫我國王莫頓。”
他鬆開手,打量著四人精彩的表情,看上去十分滿意:“我不知道現在過了多少年……但看樣子,你們還知道我的名字!”
 本章完